氣候模型可以預測全球變暖的程度,將自然災害直接歸因於氣候變化;氣候模型曾經招致強烈批評,今年卻贏得了諾貝爾物理學獎。供圖:NASA
就在30年前,氣候預測還備受懷疑;隨著時間推移,它們已成為我們瞭解全球變暖機制的主要視窗。
撰文:KIERAN MULVANEY
上個月,《時代》雜誌把其中兩位(世界天氣預報專案的Friederike Otto和Geert Jan van Oldenborg)列入2021年最具影響力的100人。兩週前,得州理工大學的Katharine Hayhoe做客哥倫比亞廣播公司很受歡迎的脫口秀節目《吉米·坎摩爾直播秀》(Jimmy Kimmel Live!)。本週二,也就是10月5日,氣候模型建模師先驅Syukuro Manabe、Klaus Hasselman與理論物理學家Giorgio Parisi一起,分享諾貝爾物理學獎。“我們對氣候的認識建立在堅實的科學基礎之上,建立在對觀測結果嚴謹的分析之上,”諾貝爾物理學獎委員會主席Thors Hans Hansson說。
氣候模型建模師是地球科學或行星科學領域的專家,在應用物理學、數學和計算機科學方面經驗豐富;他們利用物理和化學知識建立方程式,並輸入超級計算機,利用它們模擬地球或其他行星的氣候情況。氣候變化否認者一直把模型視為氣候科學的軟肋。由於具有預測性,它們被認為本質上是無法驗證的,而且錯誤的輸入會導致結果不可靠。
諾貝爾物理學獎得主:Syukuro Manabe、Klaus Hasselmann和Giorgio Parisi
繪製:NIKLAS ELMEHED, NOBEL PRIZE OUTREACH
發表於1990年《國家地理》的一篇文章這樣寫道:“批評人士說,建模還處於起步階段,甚至無法重現當前氣候的細節。建模師同意這一點,並指出每一次改進模型,預測結果必然會有所變化。”
然而,最近幾十年的分析顯示,即使是最早的模型,對全球氣溫上升的預測也非常準確。現在,隨著計算機能力的提升、建模輸入的改進越來越多,建模師在維護這份工作時也愈發自信。因此,《氣候學與偽科學:揭露全球變暖懷疑論者的錯誤預測》(Climatology versus Pseudoscience: Exposing the Failed Predictions of Global Warming Skeptics)一書的作者Dana Nuccitelli說:“關於全盤否認氣候科學,這絕對是一種轉變;因為事實證明,這些預測非常精確,人們越來越難否認氣候科學。”
1990年的那篇文章引用了現代氣候模型之父Manabe的話,在一些早期模型中,“出現了各種瘋狂的情形……比如,海冰覆蓋了熱帶海洋”。但在1970年那篇具有開創性的論文中,Manabe認為,1970年至2000年期間,全球氣溫將上升0.57度;這篇論文首次對未來氣候變暖做出了明確預測。實際記錄的升溫幅度為0.54度,非常接近。
2019年,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的Zeke Hausfather,麻省理工學院的Henri Drake和Tristan Abbott,NASA戈達德空間科學研究所的Gavin Schmidt分析了20世紀70年代的17個模型,發現有14個準確預測了全球氣溫與溫室氣體增加之間的關係。(另外三個,有兩個的估算過高,一個過低。)這是因為基礎物理學一直很可靠,美國民間公民氣候組織(Citizens’ Climate Lobby)的研究協調員Dana Nuccitelli說。
“幾十年來,我們已經掌握了基礎科學:把一定量的二氧化碳排放到大氣中,會導致一定程度的升溫,”他說:“20世紀70年的這些預測非常準確,但他們使用的是很簡單的氣候模型,部分原因在於我們對氣候系統的理解水平有限,以及當時的計算限制。很顯然,氣候模型已經有了長足的發展。”
更多變化因素
在氣候模型領域,“這麼多年從未變過的是整體評估:隨著二氧化碳增加,全世界都在升溫,”Hayhoe說:“改變是我們在越來越小的時空尺度上的認知,我們對氣候系統反饋的認知,比如北極究竟有多敏感。”Hayhoe是自然保護協會的首席科學家,也是《自我拯救:在分裂的世界中,一位氣候科學家追尋希望與治癒的故事》(Saving Us: A Climate Scientist’s Case for Hope and Healing in a Divided World)一書的作者。
她說,隨著認知增加,她所謂的“當今氣候科學前沿”也會有所發展,即個別事件歸因;Otto和van Oldenberg因此得到了《時代》雜誌的認可。這是科學家首次在氣候變化和特定天氣事件之間建立起緊密聯絡,比如美國西部的熱浪,颶風哈維帶來的降水量。
“沒有模型,我們無法做到這一點,”Hayhoe說:“因為我們需要模型來模擬一個沒有人的世界。我們必須把無人的地球與有人並且進行碳排放的地球相對比。當我們把這兩個地球放在一起比較時,就能看出人類導致的氣候變化如何改變特定事件的時長、強度,甚至它帶來的破壞。”
在Hayhoe的案例中,建模還涉及到“瀏覽幾千行程式碼,這項工作強度很大,所以我經常在晚上做這件事;這個時候,人們不會發郵件,燈也關了,我可以在一個黑暗的房間裡,注意力都在眼前的螢幕上。時光飛逝,等我回過神發現已經是凌晨四點半。”
她說,大部分工作需要找出模型中的錯誤之處,從而確保它們能反映現實情況。“如果不能完全匹配,我們就要更努力地尋找,因為存在我們不太理解的東西。”
雖然這些差異是模型的缺陷,但它們有時也反映了觀測中的錯誤。例如,2005年一系列研究發現,顯示低層大氣或對流層沒有變暖的衛星資料,以及用來質疑全球變暖模型的衛星資料,本身存在缺陷。有氣象氣球資料作為支撐的模型始終是正確的。
賓夕法尼亞州立大學大氣科學特聘教授、新書《新氣候戰爭》的作者Michael Mann說,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因為我們的預測,氣候科學家被斥責為杞人憂天,但事實上,這些預測被證明過於保守,真實的影響比我們預測的更大。”
他說,驅動大西洋洋流的系統明顯即將崩潰,這就是一例。“我們預測會發生這種情況,但它不僅正在發生,而且比我們預測的時間更早。”他指出,幾十年前,Manabe是最早提出這種可能性科學家之一。“在氣候科學領域,氣候模型建模師遇到的最糟糕的情況是:親眼看見最壞的預測成為現實。”
建模師會承認科學並不完美;即便是現在,不確定因素依然存在,而且不止一種。
“我們是否把所有物理過程都納入了模型?把它們放在這裡,是正確的嗎?”Hayhoe問道:“還有第二個不確定因素,即引數不確定性。”除此之外,“一些過程的發生範圍非常小,比如雲粒子之間,這種無法直接測量,必須藉助推斷。很顯然,這些都增加了不確定性。”然而,最大的不確定性不在於物理,而是我們自己的集體行為,以及全球溫室氣體的上升幅度。
“如果我們不知道碳排放產生的所有影響,不知道全球升溫不僅僅是一個奇怪的現象,還會影響我們的食物、水、健康和家園,那麼我們就不會採取行動,”Hayhoe說。
“這就是為什麼我要做這些事情,為什麼模型很重要,因為它們展現了正在發生的事情,我們需要對此負責,以及未來將會發生的事情。我希望有朝一日,我們可以利用氣候模型,輕鬆瞭解這顆神奇的星球,但現在,這些模型在告訴我們,‘是時候採取行動了!’如果我們不予理睬,後果將會非常嚴重。”
(譯者:Sky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