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說來就來了。他毫無準備,她也毫無準備,於是他們就在那棵老樹下相遇了,就像十年前一樣。
他呆了。她也認出了他,微笑著和他打招呼。他趕緊還她一個微笑。
十年前,他們都還是二十歲出頭,經熟人介紹相約在這棵樹下,記得那次她也是穿著紅裙子,他說他喜歡紅色,紅色象徵生命。他們在樹下度過了許多愉快的黃昏。他和她談小時候偷紅薯捱打的故事,談社戲,談烏篷船,談羅漢豆,她總是靜靜地聽著。可是後來,就變成她談香水,談時裝,談項鍊,他成了她的小學生……
“你怎麼啦?”
雨淅淅瀝瀝。
“沒什麼。”
他回過神來,推了推眼鏡,想了想,又說:“哦,你現在在幹什麼?聽說是時裝模特了。”
這種口氣顯然激怒了她。她大聲說:“是又怎麼樣?你們瞧不起時裝模特是嗎?可我有很多很多錢,過得比誰都省心。”
他趕緊解釋說:“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
她把激動的口氣緩和下來。“哎,其實各有各的難處。不說這些了,說說你吧!”她表現出讓他吃驚的老練。
他又習慣性地推了推眼鏡。“我,我一直在設計院搞設計,全市最高的微波塔就是我設計的。雖然很累,可我覺得充實,沒有白過。我設計的房子每升高一米,就和太陽接近了一米。我沒有遺憾。那麼你呢?”他又反問了一句。
太忙。她沒空想仔細。她肅然,彷彿隔著時間,又看見了十年前那個倔強的毛頭小夥。他曾說過,這輩子要為後人建造一座通天塔,登上太陽。看來,他沒有忘記誓言。可她卻半途退卻了,另有選擇。
雨滴冰涼敲擊著兩個人的心鼓。很久,她才幽幽地說:“你很執著,需要我的幫助嗎?”說著遞過來一張帶蘋果香的名片。他接過來,淡淡地說了聲謝謝。遠處的景色很朦朧,就像往事。
他望著她的紅裙子,想起了一首美國歌曲《隨風而逝》。只是沒有吉它,他不想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