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娃,是我的小學同班同學,也是一個村的,他家住在我家那個巷道前面的另一個巷子裡,我們兩家也算是同一個姓的自家,他的爺爺和我的爺爺是親兄弟,他的爸爸我叫叔叔。
民娃家裡有弟兄兩個,當時家裡很窮,還住在一個只有兩間的廈房裡,這種房子就是陝西著名的八大怪之一,被稱為“房子半邊蓋”的那種房子,房子空間很小,裡面陳設非常簡陋,一個火炕連著鍋臺,做飯睡覺全在這裡,炕的對面放著一個木櫃,有時櫃子上面也當案板和桌子使用,印象裡大概就是這樣。
小學六年級時,我們是在鎮上的初級中學上學,學校離家裡五六里地,路的中段是一個大坡,這裡算是一個安全盲區,常常有壞人在天黑的時候在這兒坡道上敲詐打劫,半坡的梯田裡還有個墳場,蟲子總在那裡唧唧的鳴叫,有點陰森恐怖,每到這兒,我們會感到毛骨悚然,不由得屏住呼吸,加快腳步,以最快的速度透過,累的人氣喘吁吁。因此每天上學,我兩都是結伴而行。
民娃個頭不高,臉上胖乎乎的,見人嘴很甜,喜歡跟人打招呼,人看起來很活泛,父母視他為掌上明珠。每天早上我家裡人還都在呼呼大睡的時候,我就起床了,自己洗把臉,從饃籠子拿兩個饅頭塞進書包,就到他家叫他一起上學,這時,他家裡燈早已亮了起來,門已經開啟,他媽媽早早地給他做早飯,那飯我說不上叫什麼名字,類似於陝西的攪團,碗裡熱騰騰的冒著汽,湯湯水水的,裡面匯著各種菜,看起來比較香,民娃吸溜吸溜三下五除二就咥完了,饞的我口水直往肚子裡流。
民娃學習不大好,老師也經常批評他,每次被批評後他都受不了,痛哭流涕,背上書包就跑回了家,家裡好言相勸,安慰幾次,他又來了。快到小升初的時候,一次模擬考試他只考了三十多分,老師一急又把他批了一頓,這次他的表現卻與以往有所不同,只見他從座位上站起來,使勁把桌子上的書狠狠地扔在了地上,眼睛瞪著老師,大聲喊到:“老子早讀不想上學了”,說完轉身跑出了教室,連書包都不拿跑回家了,不管家裡人怎麼勸,他吃了秤砣鐵了心,就是不願意重返學校,徹底輟學了。
我在初中上學的時候,不知道他跟那個師傅,學了廚師手藝,後來聽說他到了縣城裡一個集體做傢俱的小廠,在職工食堂做廚師,獨立負責全廠二十幾個人的伙食。
上高中後,一到星期天,我就到縣城邊上這個廠去找他,他非常熱情,把食堂裡好吃好喝的拿到他的宿舍,擺的滿桌子都是,我提醒他,那是人家廠裡的東西,這樣恐怕不好,他拍著胸脯說,廠長跟他關係鐵得很,一點事也沒有。聽村裡人說,他們時不時看見民娃提著幾桶食用油回家,因為有點頻繁,村子裡人說顯然不是自個買的,這時他已經結婚,娶了本村的一個姑娘。
不知什麼原因,後來他離開了那個工廠,不知是自願辭職還是被趕走的。
不久,他到了離家較近的鎮上,在一家效益非常不錯的捲菸廠工作,據說該廠的一個副廠長跟他家有拐彎的親戚關係,他被安排了一個物資保管的工作。他平常說話口氣很大,說廠里人見他都很客氣,畢恭畢敬。
他經常在村裡人面前說,每天經他手裡出進的東西有好幾十萬,他的權力挺大的,大家不知是不是真的,但他家的院子裡,各種基建建材確是越來越多,不到一年,一棟兩層嶄新的樓房和側邊的幾間平房拔地而起,房子外邊貼上了瓷磚,窗戶裝上了當時流行的淺茶色的玻璃,裡面裝修的很豪華,讓村子裡的人對民娃刮目相看,直誇這小夥有本事,還說至少比他爸強多了,他爸一輩子毫無建樹,就住在他爺爺留下的兩間廈房裡,沒蓋過一間新房。
前幾年,菸廠因經營困難宣佈倒閉,他只好捲起鋪蓋,又回到了村子。
這時民娃的年齡已經不小了,但閒不住的他,挑來挑去,最後還是找到了另一家工廠,當起了保安,在傳達室裡負責日常值班,過起了準老年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