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汕地區客家人略顯尷尬的身份,本是客家人,但現在能說是潮汕人嗎?
首先,我說明一下我本人是一名潮汕地區的普寧客家人。今天我想以我的親身經歷來說一說普寧客家人尷尬的身份,當然這無關什麼個人文化自卑,主要還是我們的身份應不應該劃為潮汕人?
第一次體會作為普寧客家人的尷尬是十六歲那年和朋友去普寧市區流沙購物逛街的時候。我和朋友都是一個鎮的,我們都只會講自己的家鄉話~客家話,當然普通話也沒問題,但我們不會講普寧主流的潮汕話。
普寧城區流沙基本都是潮汕人,當然通行潮汕話。在那裡我們購物,特別是當地飯館小吃店消費,那些店主老闆也都是潮汕人,自然本能潮汕話招呼顧客。我們知道這邊不講客家話,當然也就用普通話詢問啦。
逛街購物到了傍晚時間,我們就找到一家當地小吃店,當我們坐定用普通話和老闆點菜下單之後,老闆最後突然來了句“你們是外省的吧,要辣椒嗎”,一瞬間我們都感覺特尷尬。你我同是普寧人,在你面前我被認為了是外省仔,就因為我不說普寧主流語言潮汕話。後面,我們也耐心和店主解釋了一番,說是普寧哪個鎮的,那邊說客家話,店主才笑了笑說不好意思。
在自己生活了十幾年的家鄉,竟被家鄉的人說是外省仔,你說尷尬不尷尬?
第二次體會作為普寧客家人的尷尬就是上高二的時候。普寧客家人佔比少,而且基本分佈在山區,高中部的學校基本都坐落在普寧市區,我上的高中也是在市區裡。學校的老師大部分是潮汕人,有一部分是外地來的,當然也有小部分是本地客家人。學生的話當然大部分都是潮汕人,客家人一個班大概就五六個吧。
我讀的高二,我們班五個客家人,其他都潮汕人。我記得數學老師(潮汕人)上課,他講課時會從普通話突然切換到潮汕話,而我們幾個不懂潮汕話的客家學生就常常顯得有些尷尬。
有一次上課遲到,剛好被數學老師逮到,抓住我就潮汕話問我“怎麼回事?家住哪裡?怎麼遲到了?”,我突感語塞,感覺尷尬得無地自容。
上面說的兩次體會都是我在自己家鄉遇到的尷尬身份經歷,可是讓我沒想到的是潮汕客家人出外漂泊時尋求同鄉身份認同才更尷尬。
我上大學是來的廣州,在這既不是潮汕話地域又不是客家話地域的大城市,來自五湖四海的學生聚到一個學校來讀書。出於互幫互助的願望,大學學校裡興起了同鄉會。
我們學校的同鄉會,當時主要有兩個,一個是梅州客家同鄉會,一個就是潮汕同鄉會。雖然我是客家人,但是家鄉普寧是潮汕地區,所以我就出現在了潮汕同鄉會裡。
但是,當我進入潮汕同鄉會,看到大家都在用潮汕話親切交流。雖然我聽得懂一些日常簡單潮汕話語,但原諒我真的說不了幾句。所以我和潮汕同鄉交流就只能用普通話,可是這種特情況下普通話就不免顯得格格不入,不自覺感到有些尷尬。
出來社會工作後,總免不了自我介紹認識新人,每次別人聽到我說來自揭陽普寧,無一例外地認為我是潮汕人講潮汕話,當場碰到有潮汕人的話,人家還會親切用潮汕話和打招呼說“膠己人”,而我最後都不得不用普通話回應他,心裡還是會有一點小尷尬。
最尷尬的一次是公司老闆帶我去一個飯局做客情,請的主客是汕頭當地的一位潮汕老闆。我公司老闆知道我是揭陽的,所以他想當然以為我是潮汕人講潮汕話,於是就讓我招呼他。
公司老闆向主客介紹我說“小鄭也是你們潮汕人呢,你們老鄉難得碰到一起,可以好好聊聊”。然後汕頭的主客就熱情地用潮汕話問我“老家哪裡的呀?來公司多久了?”等等,我雖然都聽懂了,但沒辦法,不會說潮汕話,只能略顯尷尬地用普通話回應他,他一開始也感到疑惑,我也具體解釋說明自己“老家是普寧哪個鎮的,那裡說客家話”,他才恍然大悟。
在知道我是客家人之後,汕頭主客原本熱情的態度也明顯冷淡了下來。而旁邊的公司老闆聽到我們的聊天,知道實情後,表情也略顯尷尬不悅。此時此刻,作為公司公關客情的一員,我多麼想自己是一位能講潮汕話的潮汕人啊。
當然,關於潮汕客家人尷尬身份的感受,我和我的客家同學朋友也有過分享交流,他們給我的反饋也是會多多少少遇到這樣的尷尬場面,有時會生髮出一絲絲身份歸屬尷尬的感受。
遷徙來到潮汕定居生活了幾百年的客家人,學界給這個特殊群體稱做“潮客”或者“半山客”。
這群客家人的生活習慣、風俗風情都受到潮汕文化的深刻影響,除了客家一些比較重要的標誌性的文化傳統比如添丁上燈拜祠堂、客家山歌、客家擂茶等。
其他基本上已經融入潮汕,民俗活動大體和潮汕的基本差不多,例如春節迎老爺民俗,都會請來潮劇、樂隊、英歌、舞龍表演等。
而作為這樣一群深受潮汕文化影響的客家人群體,你說是客家人,隔壁客家兄弟市縣梅州、河源也不太認同搭理你(潮汕地區客家人的客家話由於當地潮汕話的影響,口音及詞彙都與其他客家片區的客家話有明顯差別,溝通會有一些阻礙)。你說你是潮汕人,那你連潮汕話都不會說,潮汕人也根本不鳥你。
所以,就身份歸屬感而言,潮汕地區包括普寧的客家人多少不免感到尷尬啊。
如果你是來自潮汕地區的客家人,請問你會有這樣的尷尬體驗感受嗎
附註:
潮汕地區客家人分佈及人數統計概述:
揭陽:普寧有五個純客家鎮,客家人總數在40萬左右,大概佔普寧人口總數的五分之一。
揭西客家人50萬左右,揭東和惠來大概10萬;
汕頭:主要分佈在潮陽和潮南區,客家人數大概在50萬。
潮州:主要分佈在饒平,人數30左右。
據統計,客家人總體佔潮汕地區總人口在15%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