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0年夏,中國工農紅軍第十三軍第一團在平陽戰鬥後,該團第二大隊中隊長徐定魁和李啟林、 李昌年等幾支紅軍武裝隊伍撤回永嘉,在鶴盛、東皋、潘坑、嶺頭、鯉溪、張溪、石陣等地休整。
1930年6月中旬,黃岩縣百家纂農民武裝負責人夏雲虎帶隊伍來到鶴盛麻溪村會見徐定魁,說海門(今台州市椒江區)國民黨駐軍新近運到1船槍支彈藥,相約徐定魁等同去海門奪槍。徐定魁邀集李啟林、李昌年和謝用卿等商議。
謝用卿又名謝慶生,東皋鄉蓬溪村人,小學教師,是謝文錦的族人,與胡公冕軍長過往甚密,在楠溪鶴盛地區威望甚高。
在商議中,謝用卿認為紅軍總部早有東征意圖,此舉一可補充武器給養,二可擴大紅軍政治影響,竭力撮合此事。徐定魁採納謝用卿意見,準備東征。謝用卿到各地聯絡發動,動員各支紅軍隊伍和夏雲虎農民武裝在嶺頭鄉源頭村會合。
徐定魁、李啟林、李昌年等集中鶴盛、蓬溪、東皋等地100多名紅軍,然後出鶴盛轉梅坦,又會合谷寧削部,共200多人,向源頭進發。在謝用卿的勸說下,周明存帶領武裝隊伍,帶上16歲的兒子周寶壽等幾十人,從下岙出發,趕往源頭會合。鯉溪、張溪、石陣等地的部分紅軍也趕到源頭會合。
6月25日傍晚,在源頭村外的空地召開誓師大會,徐定魁首先在大會上講話,謝用卿站在石頭上發表演說,說明這次紅軍東征到海門繳槍的意圖和意義,並宣佈了紅軍紀律。誓師大會後,600多人的紅軍隊伍,向海門方向進軍。
6月26日天微亮,紅軍部隊進入樂清境內的大荊垟谷岙港大臺門。這裡附近 16個村莊,都有民團組織。6月26日上午10時許,夏雲虎部與臨幹村民團交火,臨幹村民團被夏雲虎部打敗。
紅軍戰勝大臺門民團後,繼續向黃岩、樂清、溫嶺3個縣交界的太湖山進發。是夜,部隊宿營山頂一個寺廟的內外,有的沿途露宿。夏雲虎發動山下群眾送飯,人多飯少,多數人沒有吃飯。次日早晨,山下群眾繼續送飯,戰士們仍然吃不飽。為搶時間,部隊只好繼續前進。
為防範紅軍襲擊,黃岩、樂清、溫嶺3個縣的地主豪紳組織民團實行聯防,互通情報,情報交換地點設在隘門嶺頭。大臺門戰鬥暴露了紅軍的兵力和進軍方向,也驚動了3個縣地方政府。國民黨黃岩當局調集團兵沿途阻擊紅軍。
紅軍到溫嶺縣塘嶺附近時,團兵四面包抄,槍聲密集。徐定魁等幾個領導人研究分析,商量對策,認為國民黨地方政府已有準備,這次軍事行動料難取勝,決定折回永嘉。回師路線,有的主張由原路折回,有的主張取道隘門嶺,最後徐定魁等幾個人決定取道隘門嶺。
為了安全回師,讓年紀較大的和新來的戰士先行,組織青年戰士和有戰鬥經驗的領導人斷後。經過溫嶺大溪鎮附近,登上隘門嶺,打算過大荊石坦山和北閤,返回永嘉。
石坦山位於溫嶺、樂清交界的洪武尖大山南麓,距大荊鎮10公里,是大溪到永嘉的必經之路。石坦山南有小溪,隔溪是連綿起伏的矮山,松林茂密。從隘門嶺到石坦山一帶叫泥鰍嶺,約3公里,嶺旁有小廟。
大荊地主豪紳、民團團長蔣叔南,探知紅軍將從隘門嶺經過,緊急調遣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民團30多人,在矮山松林中埋伏,阻擊紅軍。他命令團丁發出“五聲炮”訊號,調集各村民團奔赴隘門嶺、石坦山一帶包圍紅軍。
6月27日下午2時,當週明存率領飢餓疲勞的先頭部隊來到石坦山,進入民團伏擊圈時,民團突然向紅軍瘋狂掃射,槍林彈雨,紅軍四五人犧牲。周明存兒子周寶壽大腿中彈,戰友將周寶壽抬到路旁小廟中包紮。
民團火力對準小廟掃射,周明存忍痛丟棄兒子,率部邊戰邊退,向後山洪武尖撤退。此時後續部隊仍繼續前進,都陷入民團的埋伏圈,遭到民團的瘋狂射擊。
許多紅軍戰士初次上戰場,缺乏作戰經驗,遇到如此強大的火力,驚慌失措。徐定魁、李啟林、李昌年、夏雲虎等多次組織紅軍反擊突圍,均未成功。
前有阻擊,後有追兵, 民團越來越多,包圍圈越來越小,情勢十分嚴重。徐定魁下令分散突圍。李啟林、李昌年在突圍中壯烈犧牲。有些紅軍戰士邊打邊退,撤到後面山林中。
蔣叔南組織民團上千人,對隘門嶺至石坦山一帶10公里的峽谷地帶進行全面搜山。在搜山中發生一些零星戰鬥, 有些團丁在搜山中喪命。周明存率20多名紅軍戰士退到後山,因人地生疏,屢遭團丁圍擊,人員不斷減少,最後他孑然一身退到洪武尖。他在身陷重圍,彈盡路絕的情況下,拒絕投降,跳崖身亡。
徐定魁單身突破重圍,走到高地村,又遭民團追擊,最後隱蔽在前腳村一個老百姓家裡,後被民團搜捕,押解到大荊。夏雲虎因人地熟悉,率領28人突破重圍,在湖霧友軍吳雲祥(趙有麻)的掩護下脫險。
嶺窟村的李進楷、李尚河與周家園村的謝選輝以及巖峰村的谷銀福等8人,在石坦山被打散後,向一個小山岡衝去,打垮山岡上的民團,衝出包圍圈,在兩個賣楊梅農民的指引下,翻山到湖霧,也在吳雲祥的幫助下回到永嘉。吳雲祥還搭救了突圍出來的周金妹等18名紅軍戰士。
在這場血戰中,在當地群眾的指路、救護下脫險的紅軍戰士有100多人。在反擊戰鬥中犧牲的紅軍指戰員有數十人,在搜山中被抓捕的紅軍指戰員有200多人。被抓捕的紅軍被民團用草繩穿過鎖骨,押到大荊,路上滴滿紅軍戰士的鮮血。第二天民團繼續搜山,又有100多人被抓捕。第三天、第四天民團繼續搜山,並挨家挨戶地搜查紅軍,不時還有紅軍遭捕。
6月28日,民團頭子蔣叔南在大荊小山頭商會設立公堂,對被俘紅軍逐個“審問”。與其說審訊,不如說是清點人頭。經他“審問”後,逐個被拉到山下城隍廟(今大荊小學)旁邊的炭場上行刑。
紅軍戰士兩三天沒有吃飽飯,被俘後大部分被草繩穿著鎖骨,裸露身軀,滿身鮮血,有的被折磨得半死不活,是被拖著或抬去“受審”。
第一天殺了200多人,第二天、第三天繼續刑審,炭場上遍地屍體。
被捕的紅軍指戰員,在蔣叔南的屠刀下,沒有一個苟且求生,屈膝投降。周明存的兒子周寶壽只有16歲,當地人可憐他,勸他向“老爺”(蔣叔南)叩頭求饒,多說幾句好話, 或許可以得到寬恕。但是周寶壽在蔣叔南面前,橫眉怒目, 大聲說道:“你殺吧!十幾年後我又是一個好後生。”
徐定魁被抓捕後,雙手被鑿孔穿繩,鮮血淋漓。審問時,他威武不屈,怒目冷對,怒斥蔣叔南。受刑時,他昂首闊步,面不改色,視死如歸。蔣叔南氣得暴跳如雷:“我要看看這土匪頭子的心肝是什麼樣子!”在他的監視下,劊子手挖出徐定魁的心肝。蔣叔南要看看紅軍吃的是什麼,命令劊子手破開一個紅軍戰士的肚子,發現胃裡只有兩顆楊梅核……
後來蔣叔南下令,將屍體橫三具縱三具,象撂柴爿一樣,三層五層一堆,陳屍示眾,鮮血滿地流淌,慘不忍睹。許多圍觀的群眾,眼看這些被誣為“綠客”的階級兄弟如此遭殘殺,傷心流淚,咒罵蔣叔南“作孽”。就連一些國民黨官員和地方紳士也認為蔣叔南太殘忍,看不下去,向國民黨政府反映,要求制止。國民黨樂清縣縣長沈金湘與蔣叔南胞弟蔣季哲趕到現場,欲以制止,蔣叔南根本不把縣長放在眼裡。
兩三天來,炭場上積屍300多具,天氣炎熱,腐屍發臭,蔣叔南下令在大荊以東的百崗嶺船山挖了6個大坑,僱人抬屍拋入坑中,每坑五六十具屍體。後來抓捕的紅軍戰士就直接被送到船山,用刀砍死,推入挖好的坑中,有的被活活推入坑中掩埋。從此以後,當地人稱此處為百崗嶺船山“千人坑”。
紅軍戰士被其他村民團殺害的也有幾十人,其中被石坦村民團捕殺的有10多人,白蟻崗一穴埋有7人,卷洞橋埋有5人,大臺門、南閤等地都有。黃炎培《之東》一書記載:據蔣叔南侄子蔣鵬霄說,在隘門嶺事件中,蔣叔南“共殺471人”。包括隘門嶺戰鬥中陣亡的紅軍指戰員,隘門嶺事件紅軍遇難人數約500人。
在這一事件中被捕的紅軍指戰員倖存的僅謝用卿1人。 蔣叔南見謝用卿戴著眼鏡,氣宇軒昂,是個知識分子,以為是共產黨的重要人物,不敢冒然殺害,而將他上解請功。
隘門嶺事件(又稱隘門嶺慘案)是紅十三軍鬥爭史和中共浙江歷史上的一大公案,由於國民黨和地主階級的反動宣傳,長期以來把蔣叔南殘殺紅軍和貧苦農民,說成是“剿匪”,為地方除害。解放以後也誤認蔣叔南不是罪人,而是有功,甚至為蔣叔南樹碑立傳、評功擺好。相反,當年的紅軍被扣上“綠客”的帽子,是“反革命”,其革命行動得不到正名。
1997年9月,中共浙江省委發出《中共浙江省委關於隘門嶺事件歷史遺留問題處理的批覆》,指出:“發生在樂清大荊的隘門嶺事件是以蔣叔南為首的大荊反動民團代表國民黨反動派和浙南地主豪紳的利益,對紅十三軍指戰員和貧苦農民進行血腥屠殺的反革命事件。紅軍和貧苦農民的鬥爭方向是完全正確的。”
沉冤67年的隘門嶺事件得到正式平反正名,在隘門嶺事件中受難的紅軍將士的英魂得到撫慰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