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蘇魯豫支隊一大隊戰鬥歷程
胡炳雲
1938年8月,我所在的八路軍115師685團參加平型關、娘子關、武城鎮戰鬥之後不久,又奉總部命令到達八路軍總部當時的所在地長治休整,並準備接受新的任務。部隊到長治後,總部首長朱總、左權等同志親切看望了部隊全團指戰員,高度讚揚了大家在平型關等前幾個戰鬥中表現的英雄氣概和犧牲精神;並決定將685團改為蘇魯豫支隊,執行東進任務,深入敵後,開闢蘇皖根據地,相機同江南新四軍打通關係。
當時,盧溝橋事變之後僅一年多時間,日本鬼子的鐵蹄長驅直入地踏進中原,國民黨幾十萬大軍一觸即潰,像雪崩一般不可收拾,一時棄地千里,大江南北大好河山盡陷敵手。1938年5月以後,徐州淪陷,幾乎整個華中地區皆被日寇佔領,形勢十分嚴重。民族之危亡,如千鈞一髮。要拯救中國的命運,非共產黨和共產黨所領導的八路軍、新四軍不可。在這種嚴重的形勢下,蘇魯豫支隊東進敵後的任務,顯而易見是何等的光榮和艱鉅。
部隊在整訓期間,朱德總司令親自進行動員,給我們介紹敵後的形勢,講解毛澤東同志關於抗日遊擊戰爭的戰略戰術和建立統一戰線的思想,並且一再強調了東進敵後之重大意義。蘇魯豫支隊下編3個大隊,我任1大隊大隊長。臨出發之前,左權同志曾親自找我們談話,問我還有什麼困難?我代表全大隊指戰員下了保證,立下軍令狀,一句話:要是打不開局面,完不成任務,願接受組織的任何處理!我們說,我們這支老部隊參加過南昌起義,是臘子口上打出來的,又剛剛參加了平型關、娘子關和武城鎮戰鬥,部隊許多班長,以及不少戰士都是經歷過二萬五千里長徵考驗的老紅軍,戰鬥力很強,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困難,要說困難也有,一是武器不怎麼好,二是沒得經費(當時只有100多塊鋼洋)。窮是窮一些,不過只要頭三腳踢出去,局面一開啟,辦事就不會那麼愁了。
經過一個月的訓練之後,在9月底秋高氣爽的時候,蘇魯豫支隊從長治誓師東進。當時,國民黨不準八路軍過路,我們就變成隱蔽的游擊隊,從敵人縫隙裡穿過京漢路封鎖線,迅速到達微山湖以西,消滅了豐縣“王歪鼻子”王漢成的偽軍部隊,並爭取何玉祥部隊起義,基本上奠定了創立蘇魯豫邊根據地的基礎。後又越過隴海路和津浦路,神不知鬼不覺地直插蘇皖邊(皖東北)。一路上只見哀鴻遍野,滿目淒涼,萬頃良田沃土無人耕種而荒蕪,到處是殘垣敗牆幾十裡地望不見一縷炊煙。當地的大地主們早隨國民黨軍隊離家外逃。未逃走的則紛紛打出抗日的旗號招兵買馬,發展私人武裝,各霸一方,欺壓百姓,發國難財。淪陷之後,又紛紛倒向日寇,投敵為奸,為虎作倀。到處是土匪,到處都是漢奸,到處都是“獨立政府”,私人武裝、別動隊、常備隊、自衛隊,三人一霸、四人一王、大大小小自封的“司令”,一時竟比牛毛還多。至於國民黨的桂系部隊,則早就躲到大別山裡,被日本人嚇得一動也不動了。
這時候,別說日本人看不起我們,就連各鄉鎮的地主豪紳也不把我們放在眼裡。我們所到之處,地主武裝立刻關閉圩子門,拉起吊橋,從裡面打我們,稱我們是“叫花子兵”。我們部隊單獨深入敵後,得不到補充和給養,冬天還穿著單衣,連吃飯都成了問題。而那些可惡的漢奸特務更是常常監視我們,隨時向日偽軍報告。在這種情況下,部隊幾乎天天行軍,天天轉移,生活十分艱苦,但從沒有一個人叫苦的。當時淪陷區的“亡國論”和“恐日病”很厲害,到處都傳說日本人多麼多麼兇,是打不得的,打了要遭殃。就連當地的廣大群眾,也擔心我們這支破破爛爛的部隊究竟是不是日本鬼子的對手?
說來也巧,那年秋天,我們大隊進到睢寧桃園休整,準備繼續東進。剛住下沒多久,睢寧城裡的鬼子得到漢奸送去的情報,連夜出動了幾輛卡車,滿載100多個鬼子和100多個偽軍、漢奸便衣隊,在第二天一大早,突然出現在距離桃園以西不遠的魏窪鎮。當時,魏窪只住著大隊一個營的營部和一個機槍排。鬼子來的很突然,等哨兵鳴槍報警時,鬼子已經從停在公路邊的汽車上跳下來,包圍了鎮子。營長劉治國和教導員宋維拭一邊派通訊員火速向住在桃園的團部報告,一邊命戰士們拉起吊橋,關起子門,利用鎮四角的4個炮樓進行抵抗。鬼子氣焰十分囂張,哇哩哇啦地喊叫著往鎮子裡衝,三八大蓋、歪把子機槍和擲彈筒的聲音響成一片我們接到情報,立刻由政委王東保同志帶了1營的兩個連和2營的一個連,從桃園出發馳援魏。當時地裡的玉米正吐穗,西瓜已經成熟。我們利用遍野的密密的青紗帳,迅速地摸到敵人的背後,當我們把圍攻魏窪的敵人包圍起來的時候,敵人一點也沒有察覺,有的還在西瓜地裡美滋滋地吃西瓜呢。王東保政委命令把各連的機槍集中在一起,突然開火,打得敵人個個暈頭轉向,鬼哭狼嚎。幾十個已經攻到寨子門子,又被劉治國他們從裡面壓了回來。兩面夾攻,沒有多大功夫,戰鬥便結束了。一清點,打死的偽軍不算,光是日本鬼子的屍體就有90多具,只有3個司機趁亂開跑了3輛卡車。敵人的血把圍繞著鎮子的外濠裡的水都染紅了。西瓜地裡,幾乎分不出哪是踩爛的西瓜,哪是鬼子開了花的腦袋。打了以後,我們估計鬼子肯定要來報復的,於是立即轉移至津浦路附近的濉河兩岸去。果然不出所料,就在我們撤出不久,徐州的日軍第21師團就派出千餘人馬,乘坐幾十輛汽車,拉著多門炮和九二步炮,氣急敗壞地趕到魏窪報復,他們自然撲空了,只好去收死屍。
魏窪一仗,是我們挺進蘇皖邊之後對日寇之第一仗,這一仗的意義決不僅僅是消滅了90多個鬼子,更重要的是振奮了津浦路以東、隴海路以南的廣大人民群眾,以實際行動告訴人們:日本鬼子沒什麼了不起!同時給那些喪失民族氣節,認賊作父,為虎作倀的民族敗類們敲了一個警鐘。這以後,原先打我們冷槍,不讓我們進圩子的地方武裝嚇倒了,如高圩子、八里集、大李集等地的地方武裝趕緊派了代表和我們接頭,“慷慨”地包下我們幾千人用的洋布和軍糧,迫使國民黨靈璧縣縣長許志遠也不得不跟我們講起了統一戰線,供給我們款子和伙食。這一仗,不僅使我們在蘇皖邊站穩了腳跟,也為創立皖東北根據地打下了初步的基礎,而且也打出了八路軍的名聲。老百姓奔走相告,說:“平型關上的八路軍下來了”、“打死好幾百日本人,自己竟連根毫毛也沒傷著”。許多各式各樣的“司令”也紛紛歸順我們,有的當了班長,有的當了戰士,有的當了傳令兵,各得其所。
不久我們到靈璧北地區活動,又在馮廟和日本鬼子交了一次手。當時,我帶部隊在馮廟以東28裡、大李集東南的周圩子休整。馮廟是個熱鬧的大鎮子,靈璧縣的維持會長、漢奸雷傑三的偽軍在鎮子裡修建了據點。這個據點很討厭,就像紮在我們肉裡的一根刺。據點裡的偽軍隨時可策應靈璧、泗縣的日本鬼子,對我大隊的行動構成了威脅。為了擴大根據地,我們決心拔掉這顆釘子。雷傑三手下有偽軍千人,津浦路一側,從時村到靈璧都是他們的勢力範圍。守馮廟據點的是他的一個偽軍連,一支便衣隊和不到一個排的日本鬼子。據點裡原來就修一座高大的中心炮樓,但雷傑三還是不放心,準備再次擴大據點,這就少不了動用民工。我們趁這機會,派了精幹的團偵察排和2營的偵察班,化裝成民工,陸陸續續混進據點,去給敵人“修工事”,暗中將敵人據點裡的情況摸得一清二楚。大隊把拔據點的任務交給了2營。正當2營長劉德雲同志和各連指揮員商議戰鬥方案的時候,不料發生了一點小變故:打進據點的同志們當中,有一位連長因為不是當地口音,引起了敵人的懷疑。於是,這位連長便率領打進去的同志們先敵開火在據點裡乒乒乓乓地幹了起來。聽見槍聲,2營長劉德雲立即率領各連猛攻據點,打了個敵人措手不及,不到個把小時,2營一舉拿下了據點,把20來個頑抗的鬼子壓進了鎮子中心的大炮樓裡。鬼子企圖依據炮樓堅守待援。戰士們從鎮稅務所裡搞了一桶煤油,把大炮樓燒著了,那20來個鬼子被全部燒死在炮樓裡。
戰鬥接近尾聲時,已近黃昏,槍聲也逐漸稀落下來。可是沒有多久,馮廟方向又一次響起了激烈的槍聲。幾乎在同時,2營的騎兵通訊員飛馬而來。氣喘吁吁地向我報告說,從靈璧和蚌埠以北的固鎮又開來了30幾輛汽軍,有兩個鬼子中隊和一個營左右的偽軍約四、五百人,剛才的槍聲是2營擔任戰鬥警戒的部隊同敵人突然接火了。2營長又命令全營迅速撤進馮廟大鎮。鬼子三面包圍了鎮子,只剩北面沒有包圍了。2營長請示我,是否把部隊撤出來?我對通訊員說:“你去告訴劉營長,不要撤,等我帶3營、1營趕去再說。”通訊員飛馬而去。馮廟方向的槍聲和迫擊炮聲響得更激烈了。當下,我與王東保同志立即帶3營和1營跑步直奔馮廟,將部隊隱蔽在馮廟東南面的一個小村莊一線,我便親自帶一個便衣偵察班摸到前面觀察,只見鬼子的20幾輛卡車一字兒擺在鎮東的公路上,敵人在輕重火力的掩護下,三面合圍馮廟。2營的勇士們打得非常頑強,鬼子始終未能衝進鎮子。黃昏中手榴彈爆炸的火光四處閃爍,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刺鼻的硝煙味。我和王東保同志商議一下,決定先集中火力打公路上停著的汽車,把鬼子的“腿”砍斷,使其失去退路,然後集中力量對付鬼子的兩個中隊。於是我們形成了對敵人的反包圍。一聲令下,向冰雹似的手榴彈突然從未收割的高粱地裡劈頭蓋臉地砸向鬼子的車隊,當下就有兩輛汽車的油箱被炸燬起火了。與此同時,7連8連的勇士們從東南面向圍攻鎮子鬼子開始了猛烈的射擊,衝殺的吶喊聲響成了一片。打著打著,天色就漸漸擦黑了。鬼子腹背受敵,一時竟慌了手腳,搞不清究竟有多少八路軍,只好一邊抵抗,一邊亂紛紛地往路邊退卻,不料又遭到我們預先埋伏在公路旁邊高粱地裡的特等射手們的回擊,歪七斜八倒下去一大片。據守在鎮子裡的2營見時機到,一陣吶喊,大開了鎮子門,以泰山壓頂之勢撲出來。一個個像下山的猛虎,驟然間衝亂了鬼子的隊形,鬼子指揮混亂,完全陷入無組織的抵抗。倒是那些偽軍要機靈一些,一見大事不妙,急忙往汽車上跳,慌亂之極,以致有兩輛汽車撞在一起。戰鬥從夜幕降臨一直打到深夜。戰士們燒燬了敵人沒有來得及開走的20幾輛車,一時間,公路上火光沖天,濃煙滾滾,十幾裡地以外都看得見。拂曉之前,我們撤出了戰場。這一仗打死打傷敵人近400,打得敵人丟盔卸甲,狼狽不堪。而我們自己僅僅傷亡了幾十個人。這一仗打出了威風,極大地鼓舞了皖東北的人民。日本鬼子被打痛了、打怕了,百把幾十個人再也不敢貿然出動。這一仗,擴大了八路軍的影響,特別是在津浦路以東、隴海路以南、運河以西、淮河以北的廣大地區,到處都流傳著“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胡老大”的民謠。日本鬼子一聽“胡大隊”,就像聽見剋星的名字一樣害怕。漢奸偽軍更是稀鬆,見我們來了,他們老遠地亂放幾槍就跑。其實,“胡老大”又有什麼了不起呢?“胡老大”的名聲是黨長期培養和戰士們前赴後繼、流血犧牲打出來的,群眾的民謠不過是表達了對拯民於水火之中的八路軍的衷心擁戴罷了。
從那以後,蘇皖邊根據地的局面便打開了,在半城建立了皖東北區黨委和行政公署,各地的地下黨紛紛成立了抗日政權和抗日武裝,原來的各游擊隊得到了迅速的發展。抗日烽火到處都熊熊燃燒起來。
1940年春節前後,總部急電調我大隊回師山東,參加魯南反“掃蕩”。反“掃蕩”戰鬥還沒有完全結束,我們又接受了新的任務。那一天,羅榮桓同志派通訊員來把我和大隊政委田維楊同志叫了去。當時,羅榮桓同志神情非常嚴肅地介紹了在我們離開蘇皖以後皖東北的形勢。我們才得知在部隊回師魯南以後,蘇皖邊的日、偽、頑相勾結,反革命勢力又一次猖獗起來,妄圖一舉搞掉皖東北地區堅持武裝鬥爭的抗日部隊,搞掉共產黨領導的抗日政權,氣焰十分囂張。皖東北告急,那裡的父老鄉親們日夜都盼望著“胡大隊”再打回去。另外,還有一個重要情況,羅榮桓同志告訴我們,擔任中原局書記的胡服(劉少奇)同志正在皖東北。因此,總部首長命令我們立即星夜兼程趕回皖東北,執行保衛劉少奇同志的光榮任務,同時,鞏固剛剛開闢不久的皖東北根據地,把日偽頑的囂張氣焰打下去;當時,我和田維楊同志說,請總部首長放心,只要這個部隊還有一個人在,也要保證胡服同志的安全。我們隨即帶領大隊在馬頭鎮與韋國清同志領導的“南進支隊”匯合後,一同急急趕回蘇皖邊。到達蘇北運河以東,從睢寧以西打起,一路和偽頑軍打了十幾仗,收復了十多個大集鎮,打跑了王光夏的部隊,一直打到金鎖鎮、大眾集、順河集一帶才分手。我大隊回頭到濉河邊上的許圩子,才見到劉少奇同志。當時,劉少奇同志的身邊僅有很少的警衛員,帶了40多副擔子。由於隨帶的幾部電臺幾乎每天都開機和江南及中央聯絡,目標很大,狡猾的日本鬼子斷定其中必有中共大人物。於是一路偵察跟蹤,咬住不放,鬼子和偽軍幾乎像條尾巴一樣跟著少奇同志轉。少奇同志幾乎每天晚上都要轉移一個地方。在許圩子會合的當天晚上,又一次轉移到周圩子,但鬼子還是跟上來了。我們又搬到鄭集,少奇同志住在鄭集東南、雙溝以北的水牛衝,準備在那兒開3天區黨委會,然後渡淮河南下。徐州、蚌埠的日軍第21師團很快得到了情報,徐州、靈璧一帶秘密集合了近千人,將近一個聯隊,妄圖用突然襲擊的辦法一舉吃掉皖東北區黨委的領導同志和少奇同志。當時,我派了衛三友連長率領大隊特務連在水牛衝保衛劉少奇同志,而將大隊的主力撒在鄭集以西附近的幾個小村莊裡。為防萬一,我提前派出了偵察小分隊深入到泗縣、靈璧附近的村子裡,秘密監視泗縣、靈璧敵人的行動。
那時正當4月天(應為農曆5月初3),皖東北久旱無雨,禾苗半枯。記得那天一大清早,先是200多個偽軍化裝成求雨的老百姓,抬著土地爺和龍王,吹吹打打地從靈璧方向向鄭集這邊走來,吸引了各村莊許許多多看熱鬧的老百姓。這支奇怪的求雨隊伍抬著神龕(下面其實都是武器),當他們來到我9連住的一個小村莊前面時,被我們的一個排長髮現了蹊蹺。“求雨”的隊伍忽然如同偽裝的野獸,露出了牙齒,抽出槍來便打。頓時,看熱鬧的老百姓,驚呼四散。9連長一看情況不對,立刻急令戰士們退守村莊,緊急抵抗,同時派通訊員到鄭集向大隊部報告敵情。我正在同田維楊、王東保等同志開會,得到9連的報告,聽見炒豆似的槍聲從西北傳來,我們都吃了一驚。我馬上命令3營長張萬春組織10連反擊。把襲擊9連的敵人打出去。2營長去了不多久,我們事先派出的偵察小分隊又馳馬報告說,泗縣、靈璧的日寇分3路向鄭集方向包抄過來,左路敵人已經快要到達11連駐紮的村莊了;右路和中路也在步步逼近,形勢十分險惡,怎麼辦?劉少奇同志正在水牛衝開會,我急忙派了一個參謀將這一嚴重敵情報告少奇同志,不久,3營長的通訊員和連長都犧牲了。是打還是撤?當時有人主張撤,而我和田維楊、王東保、安參謀長不同意。因為偵察小分隊報告,日本鬼子還調集了將近200多個騎兵,行動快速,撤是來不及了,為了保護少奇同志以及區黨委的領導同志安全轉移,我們沒有別的選擇,只有一個字:打!決心既定,立刻著手部署,我們全大隊在鄭集的3個營加上直屬隊,總共2000人不到。我們決定先打突進11連對面的日寇之左路,同時命令2營長曹金奎同志帶2營在鄭集以北的丘陵地帶趕修工事,準備阻擊右路和中路的敵人。我率1營到11連的陣地時,11連已同敵人左路先頭部隊接火,迫使日寇過早地展開隊形,直撲11連陣地,頻頻發起了6次衝鋒,均被擊退。後敵人發現我1營欲繞其側後之企圖,遂放棄11連陣地,而向右路和中路靠攏收縮,並且在重火力的掩護下,出動兩個中隊的騎兵,想從我11連和9連、10連北面之側翼迂迴包圍。我便命令各連的機槍射手來打敵人騎兵之戰馬,打得敵人騎兵一個個人仰馬翻,不得不倉惶退卻。之後,大隊指戰員們在鄭集外圍長長的起伏不平丘陵坡崗地帶搶築工事。不久,激烈的戰鬥又一次展開,山炮、迫擊炮、擲彈簡和手榴彈的爆炸聲震得大地都在抖動。在敵人炮火的襲擊下我方傷亡了不少同志。但是,我們這支隊伍有同敵人血戰到底的氣概,有奮不顧身的犧牲精神。敵人瘋狂的衝鋒一次又一次被打退,每一次衝鋒,都在我們陣地的面前丟下幾十具屍體。因為我們沒有預備隊,從大隊長到炊事員,全都投入了戰鬥,我命令全團僅有的幾門迫擊炮打敵人的炮火陣地,他們打得又準又狠,把敵人的山炮輪子都炸飛了。戰士們都殺紅了眼睛,不畏強敵,英勇廝殺,光是9連副指導員劉煥偉一個人就拼死了7個日本鬼子。只聽刺刀鏗鏘,戰士們的吶喊如虎豹之怒吼。3營長張萬春同志身先士卒,脫了上衣,嗓子都喊啞了。戰鬥成了僵持局面,從一清早打到黃昏,打到夜幕降臨大地,槍聲才逐漸稀落下來。天黑之後,我又命令各營派小分隊趁夜色的掩護襲擊、騷擾。日寇不得不倉惶地退回泗縣、靈璧去了。撤走時只抬走了一部分同夥的屍體。第二天打掃戰場時,單是敵人沒來得及拖走的屍體就有300多個,戰士們還俘虜了一個少佐。我們的傷亡也不小,許多同志為革命流盡了最後一滴血,有的腸子都被打出來了,還堅持戰鬥到最後一息,有的子彈打完了,就掄著大刀砍殺敵人,犧牲的十分壯烈。烈士的鮮血染紅了皖東北的土地,譜寫了一曲中華民族之魂的壯歌,他們將永遠活在人民的心裡,為世世代代所懷念。
鄭集戰鬥之後不久,我們護送少奇同志安全到了洪澤湖畔的管鎮,完成了中央交給我們的任務。皖東北的父老鄉親們奔走相告:“胡大隊打回來了!”一時間,母親送兒、妻子送郎參加八路軍多得很,不到一星期,胡大隊就補充了100多個新戰士。我們在雙溝進行了1個多月的整訓以後,繼續奉命東進,8月到淮海地區,與在當地堅持抗日鬥爭的“淮河大隊”會合。從此,我們就縱橫馳聘在蘇皖邊和淮海地區遼闊的土地上,到處打擊敵人,消滅敵人。
胡炳雲簡歷:胡炳雲同志是四川省南充市人,1932年參加中國工農紅軍,1933年加入中國共產黨。土地革命戰爭時期,他任戰士、政治指導員、連長、副團長等職,參加了川陝蘇區的反圍攻作戰和二萬五千里長徵。
抗日戰爭時期,他任營長、團長、副旅長等職,參加了平型關、娘子關、陳道口、車橋、兩淮、魏窪、馮廟等戰役戰鬥,為開闢、鞏固和發展皖東北、蘇北抗日革命根據地作出了貢獻。解放戰爭時期,他任旅長、蘇中軍區參謀長華中野戰軍七縱副司令員兼參謀長、華東野戰軍十一縱司令員、軍長等職。
新中國成立後,他歷任兵團參謀長、福建軍區副司令員、中國人民志願軍兵團參謀長、濟南軍區參謀長、蘭州軍區副司令員兼陝西省軍區司令員、總參謀部某部部長、成都軍區副司令員等職,為鞏固海防、保衛邊疆,為我軍革命化、現代化、正規化作出了貢獻。他是第四、第五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代表,曾任陝西省委常委、省委書記處書記、省委書記,陝西省人大常委會副主任。
胡炳雲同志因病於1996年2月28日在北京逝世,享年85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