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多文學作品中,對於人性問題的討論和研究是其文學價值的重要體現,然而莫言的《檀香刑》對人性的善惡以及裂變都有著獨特而深刻的見解。莫言是來自山東高密的作家,其作品《檀香刑》正是以高密縣為背景展開,獨特的貓腔唱出了作者心中對人性淪喪的陣陣悲哀。人因為有思想有情感有意志,才有行為的醜惡善良之分,才有人性的各種姿態。然而小說中無論是媚娘,小甲,還是趙甲,錢丁等人物都是不同人性的體現。悲慘的年代,以酷刑來壓制民眾,悲劇的人物,在酷刑之下演繹人性的悲哀。
《檀香刑》一個看似古老典雅的名字,彷彿讓人閉上眼就能聞到那撲鼻而來的淡淡檀香,沁人心脾。可看完《檀香刑》後,之前想象的股檀香早已煙消雲散,留下的只是腦海中一遍遍砍頭的畫面,耳邊縈繞著一陣陣受刑時的嚎叫,眼前時常浮現出劊子手那嘴角浮動的詭異笑意,還能不斷地感受到他那雙讓人害怕得發抖的眼神也在一直注視著自己。
睜開眼我發現檀香早已不香!
說實在的,看完了《檀香刑》我真的不知道說什麼好,心中很是糾結,腦子裡面很是混亂。然而裡面的文字卻演繹成一幅幅畫面,一幕幕地上演在我的腦海中,我想說,那個年代真的很恐怖。麻痺的民眾看殺人就像看大戲一樣,還要尋求刺激,新鮮感!殺得不好,百姓埋怨,殺不過癮啊!可見殺要殺得殘酷有噱頭,才對得起觀眾,對得起劊子手這神聖的行當……
在我看來在《檀香刑》中莫言塑造了一系列性格鮮明的人物形象,有大義凜然勇抗德兵的戲班班主孫丙,有儒雅風流的知縣錢丁,有大膽潑辣風情萬種的孫媚娘,有傻里傻氣的趙小甲,有惡毒殘酷的劊子手趙甲,他們透過各自不同的演出,展現了各異的靈魂,傳達了作者對民族的深切思考,特別是在劊子手趙甲身上,傾注了莫言對人性的深刻思考。
趙甲的人物形象正是人性淪喪的國人的典型代表
趙甲是京城刑部大堂的劊子手,殺人無數,手段殘忍。然而談到趙甲卻又有著讓人不得不感慨的悲劇的成長曆程。十歲父親因得霍亂去世,十五歲母親因傷寒過世;之後便是一個人孤苦伶仃,無所依靠,以乞討為生了。
當他流浪到了京城本想投靠親戚的,卻誤鬧刑場,還拜了當時首席劊子手徐姥姥為師,自此便幹上了劊子手這一行當。四十多年的劊子手生涯中自然將他的人性磨滅得一乾二淨,用他的話來說“砍下的人頭車載船裝,不計其數”。
造就了他身上散發的陰森之氣,眼睛迸發的地獄之光,以及魔鬼之手。正因為他善用各種酷刑,為統治者獻上了精彩的表演,為此他享有著最高的榮耀:坐在皇上曾經坐過的檀香木嵌金絲的雕龍太師椅上,手捻著太后老佛爺賜予的檀香木佛珠。
在趙甲心中自己的職業是光榮的,然而在統治者眼中劊子手只是一條卑膝的狗,是賤民,是無人性的殺人機器。為此人性的淪喪就是從他拿起屠刀的那一刻慢慢喪盡的。
因小蟲子偷了俄國女皇送給皇上的鳥槍,趙甲和徐姥姥便為其施行了“閻王閂”酷刑。施刑後,趙甲感受到:“你爹我雙腿發麻,眼前一片片的金星星飛舞,如果不是餘姥姥攙了我一把,你爹我在皇上的大駕還沒起來時,就會癱倒在小蟲子的屍體旁邊。”
刀斬戊戌六君子時,趙甲心中又是一番別樣的情緒“他感到那堅硬的雞血面具,宛如被急雨打溼的牆皮,正在一片片地脫落。深藏在石縫裡的靈魂,正在蠢蠢欲動。各種各樣的情感,諸如憐憫、恐怖、感動,如同一條條小小溪流,從巖縫裡汩汩滲出。”
可在小說最後趙甲在為抗擊在膠州半島修建鐵路的德兵的親家孫丙施檀香刑時,他那樣津津有味地準備檀香刑具,那樣一絲不苟地揣度受刑人的肌體和檀香楔子的走向,那樣快意地欣賞受刑人的扭曲恐懼的臉和令人毛骨悚然的痛苦呻吟。
我們可以一步步瞭解到趙甲是如何從一個懵懂的小男孩,踩著血印使自己成為殺人工具的,直到人性淪喪。在他身上體現了作者對封建禮法,封建社會對人性的摧殘和扭曲深刻揭露和不滿。
人性的急劇淪喪,大刀偏偏剁向了無辜的反抗民眾
朝代的衰落,政府的腐敗,官員的迂腐,民眾的麻木,才有了當時人性的急劇淪喪,才會讓列強在我們的土地上肆意。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本該砍頭的是他們,可大刀卻偏偏剁向了無辜的反抗民眾。
孫丙本是一個“貓腔”藝人,卻因失手殺了一個正在大街上辱他媳婦的德國佬,而遭到德國人殺妻滅子的報復。又因投向義和團,發展鄉民殺鬼子,被抓獲後,德國人要求要用最嚴酷的刑罰來殺一儆百,然檀香刑無疑是最讓德國佬滿意的了。臨刑前本有機會逃脫的孫丙卻沒有離去,行刑時也沒怎麼叫喊,展示出堂堂中國漢子的血氣方剛。此時,孫丙的“貓腔”也迴盪在我心裡,我不禁對他肅然起敬,高密縣的漢子啊!真有血性!
劊子手並不為其他,只為敬業,為大清執行律法。當劊子手趙甲臉上塗上雞血的時候,他就成了清政府的工具了,甚至是魔王,在他眼裡唯有把刑罰做得漂亮才是對犯人的尊重,對職業的敬愛。他行刑無數,卻如同進行了無數場表演毫無忌憚。
最後還為孫丙精心準備了檀香刑,一種插進人的穀道穿過脊背,刺破喉嚨的刑罰。此時的他早已沒有一丁點的人性了,殺得不好,死的便是自己。
可見最後還是腐敗政府統治下的荒誕時代所造成的悲劇啊!
沒有人性的不但只有大清的劊子手,還有大清的官員、百姓。
他們以看“戲”為樂,成為了典型的生活中的麻木看客,他們只會圍在北京菜市場裡爭先恐後地等待殺人的時候,伺機準備著爭奪屍首上的衣服,首飾。如同路邊的野狗般,瘋狂地搶奪著犯人的屍首,這簡直是毫無人性可言的。黑壓壓的人群,不為死者送行,然而是等待著死者的掙扎,期待著死者的哭喊,最後尋求生活的樂趣,內心的刺激感,彷佛這些才是他們活著的目的。
我的心不禁心痛起來,難怪當年魯迅先生要棄醫從文,拿起筆桿子拼命喚醒民眾。難怪戊戌六君子要用血來淋醒那些人性淪喪的人們,他們揮灑熱血,為革命犧牲。他們是清醒的,更是不該死的,他們更是人性的呼籲者,維護者!
即使“檀香”瀰漫在那個時代,也聞不到一絲的檀香。渾噩的朝代早已沒有什麼生氣可言,一切都在苟延殘喘。
有幾個孫丙能站出來反抗的?還不是狗急跳牆!然劊子手卻有成千上萬個,殺殺殺…唯恐殺不乾淨!人性淪喪的麻木人們,只是卑賤地活在統治者和列強的腳下,只會拿起自己的鞭子抽自己的人。這樣怎能不讓人覺得可笑?可悲?
檀香無形卻有“刑”,無形中淪喪的民眾,無形中消逝的人性,刑罰超越了一切,壓制了一切,社會的悲劇,民眾的悽慘,人性的淪喪,讓人為之感嘆,為之捶胸頓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