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發生在川東長江上游的一個縣城。
光緒四年的一天,正逢趕場。
有一個農村老婆婆,右手提一個竹籃,左手抱了一隻油光毛亮的蓬頭黑母雞,穿過街心,擠過人群,朝一間窄小的油辣鋪走來。
還沒等她走進,油鋪的老闆皮得法就象一個皮球一樣,從他的鋪子裡彈了出來,他腦袋是圓的,身子也是圓的,說起話來,也很圓滑。
他對老婆婆說:“你這個婆婆稀客呢，難得來趕場,敝店有新到的精鹽,才榨好的麻油、菜油、花生油,又清亮又旺實,貨真價實,老少無欺,老人家買多少?”
“哎呀,不怕老闆笑話,才賣掉了十幾個蛋來稱點鹽巴,好回去過年。本想把這隻雞賣了,割一刀肉回去。哪曉得站了半天,問都沒有人問一下。你不曉得,為這隻雞,我家那三娃子哭了一個晚上舍不得賣呀!”
老闆一聽,曉得沒得多大油水。臉一沉,稱了一把鹽,算作一斤,向老婆婆要了九個銅板,就要把她打發走了。
哪曉得,等老婆婆裝好鹽巴,正準備去提雞的時候,那縛雞的草繩已被掙開,不等她捉,一下就撲了開去,到街中間被過路人一擋,又飛了回來這一飛,不偏不正,不左不右,不前不後,恰恰飛到隔壁綢緞鋪老闆柴德豐門口。
柴德豐的祖輩,又有錢,又有勢,官運亨通。但是,到了柴德豐這一代,由於他好吃懶做,家境日漸衰敗,想讀書,怕吃苦,沒得法,只好做起這綢緞生意來。
但他為人刁蠻,不管是誰和他打交道總得要吃虧。用四川土話來說,那硬是風都要撈一把。
他見一隻雞飛到他門口,一個餓狗撲屎,就把它捉住,賊眉賊眼地就要朝櫃檯底下藏。
老婆婆這時追過來了“老…老爺,那是我的蓬頭雞!”
“啥子蓬頭雞?這是老爺我喂的鳳頭黑皮花腳烏骨雞,花了三兩多銀子,才託人從外地帶回來的。”
老婆婆看到自己心愛的雞眼睜睜地要被別人搶去,哪裡聽他這一套,走過去就要奪。
柴德豐一看,事已至此,乾脆把雞朝櫃檯底下一塞。
老婆婆硬是要奪回來,兩個人就大吵大鬧起來。那些趕場的,看熱鬧的,不曉得發生了啥子事情,一會兒就把綢緞鋪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
曉得柴德豐根底的人憤憤不平,但又不敢開腔,看熱鬧的人也想盯個究竟,你一言,我一語就議論開了。
“哼,綢緞鋪裡頭餵雞,誰相信嘛!”
“未必然,柴老闆還看的上她一隻雞了!”
“算了,算了,你兩個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我看這個案啊,唐大馬棒來都斷不清楚!”
嘿,說唐大馬棒,唐大馬棒就來了。
哪個唐大馬棒,他就是御筆欽點第八名進士,實授的縣城正堂唐運程。
他為人剛直無私,做官清正廉明,疾惡如仇,執法如山,上任還不到三個月,就接二連三辦了幾件案子,深得民心。
他出訪時隨身只帶兩個貼身差役和小廝,手中總是提根黑漆燙金紅木馬棒。
因為老百姓敬重他就把他手上那根棒棒神化了,說是他那根馬棒有天助神力,專打無情不法之人遇到疑難不決之案,他手中那根馬棒就會跳起來,飛出去,幫他斷明邪正。
傳的人多了唐大馬棒這個外號也就悄悄傳開了這時,不曉得是哪個先說了一聲:“唐大馬棒來了”圍起圈圈的人一聽,自然而然地讓出一條通道,巴不得親眼看一看這位縣大老爺秉公斷案。
柴德豐一聽,唐大馬棒來了,也暗暗吃了一驚,但自以為有靠山,又無憑證,就趕快來個惡人先告狀,上前一步,走到唐大馬棒面前,“咚”的一聲跪了下去:“青天大老爺,小民柴德豐請大老爺金安,望大老爺明鑑。這個刁婦人發了瘋,憑白無故地想來冒認我喂的這隻雞,望大老爺為小民做主。”
唐大馬棒聽柴德豐這麼一說,把頭微微一點。又轉向賣雞的老婦人“老人家,這位老闆說雞是他的,你說呢?”
老婦入本來滿肚子冤屈,又見官老爺和柴德豐點頭,正在心中暗暗喊天,現在一看官老爺笑著問她,也顧不得什麼,把鹽巴朝地下一擱,就哭了起來:“哎呀,天地良心啊,我的蓬頭雞剛才從那邊飛過來,飛到他的鋪子門口就硬說是他的了。青天大老爺,你要為小婦人做主啊”說完,額頭在青石板地上磕得“砰砰”直響。
唐大馬棒忙叫差役扶她起來向四周的人問道:“你們哪個看到這雞是從那邊飛過來的?”
站在周圍的人,看到真情的都是曉得柴德豐為人的,面面相覷,想說,又怕這事不能把柴德豐搞倒,反倒找些蚤子放在腦殼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