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水泊梁山創立之初,白衣秀士王倫尚未上山,梁山基業不過是幾間瓦舍,大片茅廬,全無體統。後來王倫上山,始有規模。晁宋二公到後,方才大為興旺。那這梁山基業如何開創?施公並未詳述,只借林沖之口“虧得杜遷到此”,可見梁山的起步由杜遷開始。杜遷這人,書中著墨不多,今天,咱就詳細說說這摸著天杜遷。
這杜遷上山之前,本是一個鄉間武師,祖傳的武把式,生得八尺二寸,個子頗高。閒暇時練武,一躍老高,彷彿能摸天撫雲,得了一個摸著天的綽號。農閒時帶領著鄉間子弟習槍棒武藝。其本人善使朴刀,武藝雖在江湖上不過二三流水準,在鄉間卻是出類拔萃,人人知曉。這一日,杜遷正引著七八個年輕人習棒法,迎面走來三五個人,為首的衣冠華麗,不似農家人,卻是萎頭萎腦,頗似小人模樣。上前來也不行禮,開口道:“這是哪裡的棒法?如此汙眼。趕快散了去,省得爺爺惱怒!”杜遷不知此人來歷,並未使性,身旁卻有徒弟認得,知會了杜遷。原來此人姓李名海,家中父親在縣衙為吏,為人刁鑽,勾結貪官,專害良善,因此發跡,橫行霸道。這李海只因學文不成,拜了一位江湖武師習武,自認為了得,常在縣內滋事,家中有錢有勢,尋常百姓人家怎敢奈何他?平日極少到鄉里,今日許是遊玩,到了這裡。杜遷是個忠直漢子,不願惹事,直道:“原來是李家公子,在下不知。只因農閒,領著一班子弟們在這裡玩耍,豈有賣弄之意!”李海聞言,傲氣更勝,蔑道:“量你這鄉間漢子,懂得什麼武藝,也敢收徒弟?也罷,今日咱來比試一場,你若贏了我,許你收徒,若不然,趁早收拾了,免得丟人,讓人說俺偌大縣城沒有好漢!”這杜遷雖然好性子,卻受不得如此言語,更在徒弟們面前,豈能失了顏面。當即拉下臉來,道:“好你個不知天高的渾小子,俺杜遷的名聲十里八鄉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雖不敢說手段高強,卻視你這紈絝子弟如鼠輩!”李海聞言大怒,接過一條杆棒奔了過來,杜遷看了此人,舉棒無力,腳步虛浮,便知此人是花花公子,全無功底。當下不把他放在眼裡,也不持器械,只是空手對他。見他棒來,不退反進,抬手一肘側頂開了棒子,一個轉身繞到身後,順勢奪下了杆棒,並一腳將他踢到在地。周圍人齊聲喝彩,這李海被手下人攙扶著走了。杜遷憤憤一番,自被徒弟們誇耀著好手段,喝酒去了。
卻說李海吃了這一虧,本該知恥後勇。可這無賴卻是小肚雞腸之人,心懷怨恨,攛掇他那不仁的父親幫他出這口氣。要說這對父子也算是上天安排得當,文不能詩書謀略,武不能騎馬弄刀,偏偏在害人一途,頗有手段,無中生有,挑撥離間。當下誣告了杜遷一個強盜的罪名,並把幾件無頭公案強加於他。這縣官也是昏庸之輩,只希望有幾件功勞在手,好圖個升遷,當下批了文書,令都頭帶領了一干人馬前去抓捕,自有李氏父子引路。再說這杜遷,全然不知自己已被算計,在家中和幾個徒弟喝酒論武,不一時,忽見院門外火把亮起,伴有人聲嘈雜,情知不對,只以為有強盜來犯,急忙綽起自家的朴刀,手下七八個徒弟也尋了棍棒敵對。登牆一看,原來是一干公人,口稱強賊,不住的拍門。杜遷情知受了誣陷,可自家無權無勢,便到了官府也申辯不得。當下告訴了徒弟們,直言讓他們避禍,自己去和他們拼個你死我活。徒弟們受他教導多年,真個是情深似海,都願和杜遷同生共死。杜遷道:“俺是個沒有家室的人,死便死得,逃便逃得,你們都是有父母妻室的人,別為我受了連累!”當下不由分說,將他們趕從後門走了。這時,一干公人早已砸開了院門,衝入院內。杜遷豈是怕事之人,手持朴刀,大吼一聲,當先砍倒一人。眾人見他勇猛,趕忙倒退。說話的,這些都是吃公飯的人,欺負一些手無寸鐵之人,都是如狼似虎。碰到捨命相拼的狠人,都是望風逃竄,全無鬥志。若不如此,怎見抓捕一個人,也是興師動眾?閒話休提,只說正話。這都頭一見手下不濟事,只得自己身先士卒,揮舞著腰刀迎上。鬥不上五合,又無真才實學,被杜遷腹上一刀戳著,傷了性命。眾人見如此,急忙奔命,李氏父子更是攙扶著跑出院門。這杜遷看見李氏父子,仇人相見,豈能饒他。三步並作兩步趕上了,一刀將李父砍成兩段,李海還欲抵擋,被杜遷一腳踢倒,一刀砍斷了腦袋。發了胸中這口惡氣,杜遷回去收拾了一些細軟和衣物,打成包袱,徑投柴家莊,投奔天下揚名的柴大官人。
杜遷於江湖上並不出名,柴進並不認得,自有莊客引了過去,杜遷拜見了柴大官人,把自家的事訴說了一番。柴進聞言也是心中大怒,怎奈他爵位雖高,卻全無權力,只得寬慰一番,讓杜遷在莊上安置了下來。這一日,杜遷正和眾莊客一起閒坐,忽見門房老漢急匆匆跑來道:“杜大哥,禍事了!抓捕你的海捕文書張貼到縣衙和城門樓上,沿途軍士搜查得緊,這幾日切記不可外出!”眾人聞言皆是一驚,杜遷也是一愣,緩道:“俺杜遷是個忠直的人,柴大官人的恩情,俺萬死難報,如今再不能連累了他。你們替俺跟大官人告個別,俺這就走!”說話間,柴進帶著幾個隨從趕來,杜遷行禮道:“大官人,如今官司緊了,這裡俺再不能待,否則連累了大官人,俺就是死了也難心安哪!”柴進笑道:“杜大哥何必如此,我柴進莊上的人,大都犯了罪過,來此避難,何爭你一個?量他官府也不敢正眼覷咱,你只管安心住著。只是不要出去,以防被做公的發現。”杜遷道:“雖說如此,俺只是心裡不安生,大官人若放心不下,可將俺安置個清淨所在,俺自感激不盡!”柴進嘆道:“難得杜大哥如此好人。既是如此,我這裡尚有三五十位戴罪的莊客,也是因海捕文書不敢露面,閒暇時也曾向我說起,此處憋悶,欲尋個清淨所在。眼下有處水泊,喚做梁山泊,你可帶領一眾莊客前往安身。彼處我已派人打探,並無人佔領,也是個容身之所。”杜遷聞言喜道:“多謝柴大官人,俺這就收拾一番,帶著弟兄們前往。以後大官人若有吩咐,可派人捎信過去,赴湯蹈火,無有不從!”柴進點頭微笑,心下大讚。
半晌,杜遷集齊了一眾戴罪莊客,和柴大官人喝了踐行酒,帶足了盤纏、隨身衣食,上了梁山。這一去,方才開闢了英雄盤踞地、龍虎匯聚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