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龍回鄉,使這個一度被烏雲籠罩的村莊頓時沸騰起來。
鄉親們聞訊後奔走相告,人們川流不息地前來探望。和他一同回鄉的賀錦齋當時曾賦詩一首,真實地記錄了那時的情形:
大地烏雲遮太陽,
一朝消散又重光,
忽聞各處人喧鬧,
鬍子果然轉故鄉。
谷志標後來也曾回憶道:“那時我正在洪家關附近的一個村莊裡教書,聽說賀龍同志回來了,我就同他的族友親戚和南昌起義失敗歸來的舊部屬,前去拜訪他。”
“來訪的客人對賀龍同志的歸來,表現了熱情的歡迎和誠摯的慰問。同時又向賀龍同志叩詢了國共分裂和南昌起義的一些問題。賀龍同志帶著憤怒的表情,把蔣介石、汪精衛等叛變革命的經過,大略說了一番之後,接著又把他革命到底的決心作了明確的表述。他說:“國民黨說共產黨是洪水猛獸,可是勞苦大眾都說共產黨是救星;賀龍找真理、找個好領導找了半輩子沒找到,現在找到了,就跟它走到底。國內軍官有士官系、保定系、黃埔系,各有派系;我咧,杆子系吧。別的出路是沒有的,只有參加共產黨領導的軍隊,才能救國救民,才有真正的出路。共產黨一定能成功,蔣介石一定垮臺,鄉親們看吧。”
由於賀龍嚴正地斥責了國民黨的叛變,使大家對當時的局勢,有了正確的瞭解,並得到很大啟發,因而對賀龍在革命的緊急關頭,毅然參加革命鬥爭的英勇行為,無不表現出敬仰和擁護。
第二天,賀龍被鄉親們圍住正談得熱烈之時。忽有幾匹戰馬朝賀家飛奔而來,只見幾位女兵飛身下馬,簇擁著一位40多歲的女將向院子裡走去。
“可把你給盼來了!”人還沒進家,話語聲就進了院裡。
賀龍聞聲慌忙站起,飛走幾步迎上前去,叫了聲“姐姐”,姐弟倆激動得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賀龍稍微定了下神,便仔細端詳起姐姐來:只見她身穿粗布衣,腰裡彆著兩隻短槍,眼角已出現魚尾紋,眼睛閃閃發光、炯炯有神,人瘦了許多,但仍精神抖擻,十分威嚴。
這就是賀龍的大姐賀民英(香姑)。
賀民英的丈夫是洪家關附近杜家山人,因組織一支農民隊伍被軍閥陳渠珍殺害。心痛欲裂的她挺身而出,接替丈夫的職務,被擁為農民軍的司令。她雙手打槍,百發百中,活動於湘鄂邊界一帶,身邊經常只帶30多條槍、50餘人的小隊伍,殺富濟貧、懲惡除害,深受當地人的愛戴,打仗時她可調遣很多雜牌隊伍。她聽到弟弟回鄉的訊息,便通知蕭善堂、劉玉階兩個團,蕭傑然、曹工成等4個連,一共300多條槍、1000多人,向洪家關彙集。她把隊伍駐紮在附近的幾個村子裡,自己帶了幾個女兵回家。
“你能夠調遣多少隊伍?”賀龍邊端詳姐姐邊問。
“1000多人。”賀民英回答著,然後望著一些陌生人問:
“這些同志都是隨你一起來的?”
這時,賀龍才想起,光顧和姐姐說話,竟忘了介紹客人。然後指著周逸群、盧冬生等人說:
“這些都是參加南昌起義的英雄好漢,現在帶著黨中央的指示,要在湘鄂西組織紅軍,建立根據地。”
“好,我第一個報名參加,1000多人交你指揮。”
周逸群笑容滿面地走上前去,緊緊握住賀民英的手說:
“香大姐,我代表黨組織感謝您對革命的支援!”
晚上,鄉親們陸續散去,賀民英也回部隊去了。賀龍點起一盞油燈,與周逸群、盧冬生等一起商量下一步的工作。賀龍對賀錦齋說:
“你擬點標語口號之類的東西貼出去,讓群眾知道我們回來是幹什麼的。”賀錦齋很快就寫了一些像詩一樣的標語口號,並貼滿了全村。接著召開了群眾大會,宣傳搞得熱火朝天。
當時的桑植,分散在全縣八鄉號稱“八大諸侯”的農民武裝,不僅各自擁兵自重,而且相互之間經常大動干戈,互相火併。賀龍回到洪家關後,就先把他的親族及舊部召集起來,告誡他們說:“不要自相殘殺,只有跟共產黨走才有出路。”經過宣傳,發動了群眾,也動員了許多地方武裝。除賀民英主動分出20餘支長槍和30多武裝人員,交於湘西北特委領導,賀龍的老部下王炳南、李雲清等率領300多人的武裝加入到革命隊伍中來外,賀龍的親族賀滿姑、賀容姑、賀文炎、劉玉階等人的隊伍,也成為湘西北特委領導下的武裝力量。此外還收編了一支土著武裝。至3月底,賀龍即組織了一支擁有3000多人、2000多支槍的隊伍,成立了工農革命軍,軍長賀龍,師長賀錦齋,賀桂如、李雲清分任一、二團團長,還編了幾個支隊。
工農革命軍成立後,湘西北特委又組建了中共桑植縣委,李良躍任書記,積極開展群眾工作,接著賀龍率軍進佔桑植縣城,建立了革命政權,發動群眾,收編土著武裝,壯大了革命軍,在湘鄂邊樹起了第一面革命武裝的旗幟。
桑植暴動後,貴州軍閥李鑫的四十三軍龍毓仁旅即傾巢出動,向革命軍隊猛撲過來。賀龍指揮部隊與敵激戰於梨樹埡、三屋回等地,均失利。隨後革命軍相繼退出桑植縣城和洪家關。在苦竹坪與敵交戰中,革命軍再次失利,部隊損失很大,周逸群同部隊失去聯絡後轉移到石首,賀龍率餘部退往桑植、鶴峰邊的紅土坪、堰埡等地,收集失散部隊,決心繼續堅持鬥爭。對此這年9月,賀龍在給中央的報告中寫道:“此間自閏二月洪家關和苦竹坪之役以後,因受四十三軍的嚴重壓迫和逸群同志等的失散,黨的工作即陷入停頓狀態。”
6月,獲悉敵龍裕仁旅退出桑植,轉往鄂西,賀龍率工農革命軍於桑植的小埠興伏擊敵之後衛,擊斃敵旅參謀長張策,繳獲部分槍支彈藥,軍威復振,隨之乘勝重佔洪家關。有些失散的部隊又陸續歸來,並有舊部下文南甫等率隊參加,使工農革命軍再度激增到1500人。桑植團防陳策勳、姜文周等進襲洪家關,革命軍迎戰失利,賀龍率部撤至羅峪休整。
這時,陳協平經過周折到達羅峪,帶來了湖南省和湘西特委關於把湘西北特區併入湘西特委,在紅軍中成立黨的湘西前敵委員會的指示,賀龍為前委書記。湘西前委成立後,作出了對革命軍進行整編的決定,8月1日,在召開南昌起義一週年紀念大會時,宣佈將部隊改編為工農革命軍第四軍,賀龍任軍長,惲代英任黨代表,(未到職),下轄一個師兩個大隊,賀錦齋任師長,張一鳴任黨代表,王炳南、賀文炎任大隊長,全軍約1500餘人。
在組織整頓的同時,賀龍和前委還抓緊部隊中黨的建設和思想整頓,各大隊設立黨代表,注意從士兵中吸收黨員,糾正和克服舊軍隊的不良習氣和作風,以實現對原舊部隊的改造。
在整頓中賀龍十分注意部隊的紀律教育,對違犯紀律者,即使是領導幹部,也不姑息遷就。如前委作出開展打土豪分田地的群眾鬥爭時,賀錦齋怕傷及自家的田地,不同意立即開展土地革命,將宣傳土地革命的標語撕掉,還發表了一些錯誤言論,賀龍為此對其進行了嚴厲批評。1928年9月,他在給中央的報告中說:
“前委對錦齋如此舉動本決定開除其黨籍,繼因他表示懺悔,請求處分,並願隨瀕紅軍下去暴動,故僅予以留黨察看並撤消其前委委員的職權。”
賀錦齋認為這是黨對他的關懷和幫助,在實踐中認真改正錯誤,思想上逐步樹立起共產主義理想,堅定了為黨的事業貢獻出自己一切的崇高信念。
為執行湘西特委關於策應湘東紅軍行動的指示,1928年8月20日,賀龍率紅四軍由桑植向石門推進。9月9日凌晨,在泥沙遭石門羅效之團防的襲擊,賀錦齋在掩護賀龍突圍時,身先士卒,沉著鎮靜地指揮部隊還擊,不料一顆流彈飛來,獻出了他年僅27歲的生命。
在犧牲前兩日,賀錦齋在給他弟弟的家信中寫道:
“我承黨殷勤的培養,常哥多年教育至今日,我決心向培養者、教育者貢獻全部力量,雖赴湯蹈火而不辭,刀鋸鼎鑊而不懼。前途怎樣,不能預知。總之,死不足惜也……
在這封信中,還附有兩首詩。其中一首是:
雲遮霧繞路漫漫,
一別庭帷欲見難。
吾將吾身交吾黨,
難能菽水再承歡。
賀錦齋用自己的生命掩護了賀龍等重要幹部,實踐了他“吾將吾身交吾黨”的鋼鐵般誓言。
殺出重圍,轉移到桑植、鶴峰邊界的賀龍和紅四軍指戰員,得知賀錦齋陣亡的噩耗後,異常悲痛。接著,賀龍妹妹賀滿姑,在隨大姐作戰時,不幸被俘,就義於桑植縣城。賀龍把仇恨深深埋在心裡,在艱難困苦的環境中,更加堅定地展開了英勇的鬥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