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5月12日,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三野戰軍發起解放上海的攻勢,僅用15天,就殲滅15萬守軍,完整地接管了大上海。
上海雖然解放了,但重要財富早被國民黨搬運一空,敗退的國民黨,還勾結遙控不法商人擾亂上海金融秩序,派出特務大搞暗殺襲擊,得意洋洋地嘲諷"共產黨不懂搞經濟,不出半年就得退出上海"。
面對內外交困的超級難題,擔任上海解放後首任市長的陳毅廢寢忘食,和上海市黨政軍領導一起研究部署對策,下重手清肅敵特分子,巧設計打響"銀元米棉"之戰。不到一年時間,就迅速恢復了經濟秩序和百姓民生,上海的形勢漸漸穩定下來。
軍事、政治、經濟三連敗的蔣介石惱羞成怒,要"不惜一切代價暗殺陳毅"。
軍統為此制定了"螢火蟲"計劃,五次三番派出特務暗殺陳毅市長為首的上海市黨政軍領導和社會名流,企圖製造混亂,伺機反攻。在軍統派出的眾多殺手中,最為出名的就是王牌特工勞有花、劉全德這對王炸組合。
勞有花,一個妙齡女子怎樣成為了軍統的王牌殺手?她有什麼過人之處,居然能夠在暗殺失敗後順利脫身?又是怎樣的偽裝,讓她漏網8年併成為當地黨員發展物件?我公安偵查員又是如何抓獲這個狡猾狐狸的?
秘密潛伏
時間倒回1948年,解放戰爭臨近尾聲,國民黨在戰場上一敗塗地,大勢已去。不甘失敗的國民黨開始在各地佈置暗線,安排大量特務轉入地下,從事刺探情報、暗殺破壞活動,還有的暫時蟄伏起來,以便在關鍵時刻發揮重要作用。
毛人鳳親自擬定了潛伏上海的特務名單,對一名叫勞有花的美女特工更是當面交待潛伏任務和聯絡暗語、密碼等,可見是青睞有加。
這個勞有花過去的成績,也的確夠格讓軍統上下對其重視。
1923年,勞有花出生在山東濟南的一個地主家庭。依靠祖輩的歷代積累,家底十分殷實。勞有花的幼年生活可以說是錦衣玉食。
長大一些後,家裡還送她到學堂唸書,這在當時的中國農村,是不多見的。可惜好景不長,隨著日本軍隊侵佔濟南,勞有花的家也遭受燒殺搶掠。家境的變遷和父母的慘死,讓勞有花幼小的心靈埋下了對日本人深深的恨。帶著這種恨,勞有花慢慢長大了。
1937年,14歲的勞有花考入南京教會護士學校。這年爆發了盧溝橋事變,勞有花對對日本人的恨更深了,期望有一天將來能親手為父母鄉親復仇。
勞有花畢業後,和當時的熱血青年一樣,她懷著國仇家恨決定投身抗日,獻出自己的微薄之力。夢想到一線抗日,渴望親手殺敵的勞有花加入了國民黨軍隊,被安排在醫務室做護士。
安穩的日子過了不久,她就按捺不住自己的復仇願望,割破手指寫了血書再次請求上前線。這樣的舉動引起了軍統頭子戴笠的注意。
戴笠看這個青年學生模樣的小護士,覺得可以培養成自己的手下。於是,這一天,戴笠找來勞有花,假意看病,卻裝模作樣詢問起她將來的打算。
涉世未深的勞有花從沒有和這麼大的長官接觸過,受寵若驚地表示很滿意現在的工作。結果,戴笠卻一板臉說,我看你是幹特務的好苗子,有沒有興趣跟著我幹呀。
勞有花一想,當特務就是能上前線殺敵報仇吧,連忙點頭答應。戴笠滿意地拿出一份報名表,讓勞有花填上姓名,送她參加了特務訓練班。
就這樣,護士勞有花成了特務勞有花,她學會了情報蒐集、化妝偽裝、跟蹤監視、反偵察、刺殺等一系列間諜技能,出色地完成了各項任務,逐漸成長為軍統王牌特工。
後來戴笠乘坐飛機失事,幾經輾轉,軍統落入毛人鳳掌控,勞有花也隨之成為毛人鳳的心腹愛將。
隨著國民黨的節節敗退,毛人鳳本想將勞有花調至臺灣的新總部,可左右思量,還是覺得這樣的人才放在大陸更能發揮作用,於是專門把她安插在上海,潛伏等待,伺機而動。
潛伏上海的勞有花整日心神不寧,甚至連軍統安排的身份和住所都不放心。因為她知道,一旦公安機關對上海排查潛伏的敵特,很容易查出一個,帶出一串,把自己的安危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是最安全的。
畢竟隨著國民黨軍隊的失利敗退,不少敵特分子都早早投降反正了,被自己人出賣的可能性太大了。於是勞有花放棄了保密局安排的住處和職業,自己找工作,終於在一傢俬人診所落下腳。
透過自己過硬的技術,她得到診所的認可,過上了幾天平穩的日子。好景不長,診所營業狀況不佳,難以維持下去了,勞有花失業了。
天無絕人之路,診所老闆杜傳耀臨行前,介紹她到曹家渡一家紗廠工作。
還是老本行,在醫務所做護士。還是做她的醫務工作。護士沒做幾天,勞有花被好色的紗廠老闆看中了,在半推半就下順勢成為老闆的秘密情人,過上了舒適安逸的生活。
就這樣,勞有花借紗廠的工作,成功在上海潛伏下來。不料,有一天老闆趁家人不在,和勞有花秘密約會時心臟病發作離世了。命運多舛的勞有花被老闆娘趕出廠門,接著又找到一傢俬人診所應聘。
幾經輾轉,軍統失去了勞有花的聯絡方式,毛人鳳正在惋惜時,勞有花主動用暗語重新和他接上了頭。
原來,不甘平庸的勞有花還是決定聯絡上保密局,她把自己的工作和住址用密語寫在大世界後門和十六鋪碼頭上,負責聯絡的特務看到後,立即報告了毛人鳳。
受命啟動
毛人鳳接到勞有花的暗號後,十分欣喜。因為最近"螢火蟲"計劃執行得很不順利。
軍統派出的大批特工潛入上海,設計了槍擊、爆炸、投毒、撞車等手段,企圖暗殺陳毅等上海市黨政軍主要領導人,但都被我高度警惕、嚴陣以待的公安偵查人員悉數抓獲,無一例外都失敗了。
就連國民黨"保密局"(原軍統)蘇浙特別工作站站長、蘇浙人民自衛總隊少將司令封企曾和高階特工朱山猿等都沒能逃脫,槍支、電臺、雷管、高能炸藥、手榴彈和劇毒氰化物等暗殺工具也被繳獲。
"螢火蟲"計劃接連失敗、保密局損兵折將的訊息,讓蔣介石大為光火,嚴厲訓斥毛人鳳,親令點將"只有劉全德去,才能'解決'陳毅!"。
能讓蔣介石親自點名的殺手,自然非同小可。
說起劉全德,陳毅元帥對他也是熟識的。劉德全是江西吉水人,曾經是一名紅軍戰士,因為槍法好、下手狠,加入了紅軍鋤奸隊,在抗日戰爭時期立過不少功勞。後來成為陳毅元帥身邊的警衛,還逐步晉升成為警衛連長,深得陳毅元帥信任。
1933年,劉全德更是被派到上海開展鋤奸行動。1935年,執行鋤奸行動中,劉全德被國民黨抓獲,但他沒能抵禦威逼利誘,叛變加入了軍統,成為特工殺手。
因為"百發百中,無刺不成!",深得戴笠賞識。緊跟戴笠的劉全德,假意投靠了汪偽政權。
另外,他還成功炸燬了汪偽政權中儲券銀行,受到軍統的大力嘉獎。抗戰結束後,劉全德因功晉升中校軍銜;到1949年,劉全德隨國民黨逃往臺灣,仍受重用,已成為保密局上校組長。
他被派到上海暗中刺殺暗殺陳毅,毛人鳳預先獎勵他兩千美元,還信誓旦旦承諾,刺殺成功後,還有千兩黃金獎勵,並且晉升少將軍銜。重賞之下,劉全德拋棄了道德和廉恥,居然企圖向當年的首長下手。
囂張狂妄的劉全德,還狂妄地陳毅寄去一封信。這天,陳毅市長正在政府辦公室批閱檔案,秘書交給他一封信,只見信封上寫著"上海市市長陳毅先生收"。陳毅隨手開啟信封,赫然發現信封裡有一顆子彈。這真是赤裸裸的挑釁。
為了確保暗殺行動萬無一失,毛人鳳對劉全德一個人執行"螢火蟲計劃"還是有點不放心,決心啟動提前潛伏在上海的王牌特工勞有花和雷霜,讓劉全德到上海後聯絡二人,一起完成暗殺行動。打出三張王牌的毛人鳳,信心滿滿,認為這次一定能夠成功,擁有必勝的把握。
隨後,毛人鳳指示保密局給勞有花下達指令,要求她秘密收集中共華東局和上海市黨政主要領導的出行情況;勞有花立刻意識到,自己的潛伏結束了,有重要任務了。
不久之後,勞有花再次收到密碼指令,原來是毛人鳳十二個字的命令,告之:即將來客,準備接應,務必配合。
失敗宿命
憑藉對警衛工作的熟悉,劉全德深知此次暗殺行動的難度,因此雖然態度囂張,但行動始終小心翼翼。
潛入上海後,劉全德更是加倍小心,他沒有按照事先約定,和勞有花、雷霜二人聯絡,而是先找到一位老朋友,準備先在他這裡落腳,瞭解下情況,談談風聲再說。按理說,這樣的做法無可厚非,加之,劉全德來上海之前也事先打探了一些訊息,不會出什麼問題。
為了儘快抓住準備刺殺陳毅的特務,我公安偵查人員從自首的潛伏特務口中瞭解了諸多線索,特別是透過劉全德的老朋友陸忠達,跟蹤掌握了他的行蹤和打算。原來這個陸忠達是上海的舊警察,認識劉全德,還知道劉全德和蔣冠球是好朋友。
根據陸忠達的情報,上海市公安局李士英局長和楊帆副局長認為,劉全德到上海一定會先找蔣冠球。
按照這個思路,陸忠達就裝作串門的樣子,溜溜達達到蔣冠球家探聽訊息。無巧不成書,陸忠達一推門正好看到劉全德坐在桌前吃飯。
陸忠達心裡一驚,連忙找個藉口離開了,趕緊報告公安機關。等偵查員潛伏監控時,劉全德早已離開,而且接連幾天都沒有再露頭。
這次沒有抓獲劉全德,但是公安機關掌握了新的線索,劉全德極有可能在另一個朋友史曉峰的家裡。為了不打草驚蛇,公安偵查員沒有聯絡史曉峰,而是策反了史曉峰的同學高香圃。
高香圃也是保密局安排潛伏在上海的特務,但是早就向公安機關自首了。高香圃按公安人員要求,立即到史曉峰家探聽虛實,正好見到劉全德在這裡喝酒。
劉全德和史曉峰可不知道高香圃已經投誠,邀請他一起喝酒敘舊。不一會兒,劉全德和史曉峰喝醉了,高香圃趕緊藉機離開,引導我們的公安幹警現場抓獲了劉全德。
抓獲劉全德的時候,他還處在醉酒狀態,神志不清呢。就這樣,一代王牌殺手在上海灘被抓獲。
劉全德落網後,上海公安機關根據他的供述,跟蹤追擊,連續抓獲雷霜和其他人員4名。後來,北京、廣東公安機關還根據他提供的線索,破獲另外2起特務案件,粉碎了蔣介石"天字特號"暗殺計劃。
三張王牌,現已抓獲2人,唯獨漏網了勞有花,這個狡猾的特務藏在哪裡呢?
根據抓獲劉全德的供述,勞有花在上海霍山路的一家小診所當護士。事不宜遲,公安偵查員立即趕往診所,抓捕勞有花。
但當公安偵查員趕到霍山路時,來回幾趟都沒有發現有私人診所,難道是劉全德在說謊。原來,劉全德說的診所就是杜傳耀的診所,診所倒閉後,房子租給一個水果販子,現在改成水果店了。
公安偵查員又趕赴衛生管理部門,查閱診所資料,終於發現杜傳耀的資訊,希望能從杜傳耀那裡瞭解更多的情況。
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公安偵查員在大德機器廠找到了杜傳耀。杜傳耀告訴公安人員,勞有花應該在曹家渡的棉紗廠醫務室當護士。
得知新線索後,公安偵查員立即對曹家渡的大大小小棉紗廠逐個進行調查,終於在一家小廠查到勞有花工作過的情況。廠裡工人反映,這個勞有花只在醫務所幹了一個多月就辭職了,去向不明,人海茫茫去哪裡抓這個勞有花呢。
雖然公安偵查人員反覆在上海摸排,但是勞有花就像在人間蒸發了一樣,再也沒有任何資訊。於是,抓捕勞有花漸漸地被擱置下來,但在上海公安偵查員心中,始終沒有忘記這個名字。
隱匿藏身
劉全德被抓獲的時候,勞有花還在家裡等著特務找自己聯絡呢,結果卻看到報紙刊登劉全德落網的訊息,勞有花第一反應就是暗殺失敗了,憑藉對上海的熟悉,立即逃回了老家山東濟南。
勞有花的父母死在日本人刀下,濟南老家只有一個表妹還有聯絡。因為抗戰時期,這個表妹在重慶和勞有花見過面,兩個人一直保持聯絡。逃離上海後,勞有花直接來到表妹家,撒謊說自己在上海過不下去了,想回來生活。
表妹嫁給了一個解放軍軍官,自己還在政府工作,想來不會有特務會主動接觸自己,於是輕信了勞有花的謊話,收留了她。因為勞有花的護士經歷,表妹一家還在工廠醫務室給她找到一份工作,起碼做到衣食無憂。
讀過書、經歷頗多的勞有花深知國民黨大勢已去,自己繼續做特務這條路行不通了,就再也沒有和保密局取得聯絡,打算就這樣隱秘的生活在濟南發展了。
畢竟是受過教育的人,閱歷豐富,加上年輕漂亮的外表,善於偽裝的勞有花很快贏得工廠群眾的喜歡,並且在普遍文化程度不高的工人中脫穎而出,成為了表現優秀的積極分子,多次獲得先進個人的稱號。
為了取信周圍群眾和表妹一家,勞有花自稱在南京教會護士學校畢業後,在南京、重慶、上海等地的私人診所工作謀生,隱匿了自己加入軍統特務以及潛伏上海的不可見光的歷史,還移花接木誘使表妹誤認為自己始終做護士,還當了自己的見證人。
日子一天天重複,轉眼間8年過去了,勞有花看到周圍的人對自己的過去歷史沒有一點懷疑,心裡也漸漸地有所放鬆警惕。這些年國家發生巨大變化,人員流動也很大,勞有花想著當年追蹤自己的公安幹警也該忘記這件事了吧。
鑑於勞有花的良好表現和群眾評價,工廠黨組織在考察黨員發展物件時,就把表現積極的勞有花列入了發展名單。
而勞有花自認為那段黑歷史不會有人發現,便安心寫了入黨申請書,想透過加入黨組織,掩蓋不光彩的過去;認為有了黨員的這個身份,自己的安全就更有保障了。
1958年,工廠黨組織讓勞有花正式填寫表格,寫清自己的基本情況和各時期的主要經歷。胸有成竹的勞有花,早就編好了自己的歷史經過,時間地點都對得上,填寫證明人備查也不在話下。
勞有花估計,自己從南京教會護士學校畢業後,加入軍統的時候,沒有人知道,於是就把自己在軍統(後保密局)的經歷隱去,改為在重慶、南京、上海的私人診所工作,後來還在上海一家紗廠的衛生室工作過。
這些歷史都有自己的表妹作證明,表妹是區政府的幹部,應該能輕鬆過關。按照常規,在那個沒有網路,沒有照片,戶籍檔案不健全的時代,這一番說辭,按理來說是有可能矇混過關的。
東窗事發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恰恰是勞有花認為不會出問題的紗廠工作經歷,讓她顯出軍統特務的原型。
按照勞有花填寫的個人履歷,工廠向上海發了兩份調查函,希望核實有關情況。本來,紗廠的老闆已經死亡,私人診所的人又不一定還在,這樣的調查函就是走下流程不會出什麼問題。
因此,勞有花一直像往常一樣的工作休息,閒暇時間到表妹家玩,日子過得很愜意。只等調查函回來,自己就能正式加入中國共產黨了。
這天下午,勞有花正在診室工作,結果一下子湧進來一批公安幹警,當場將勞有花抓獲。為了徹底審清情況,上海市公安局的同志,立即押送勞有花乘坐火車趕回上海。到達上海站後,早已等候的押解車立刻接著押送勞有花到了上海市公安局。
面對嚴肅的審問人員,勞有花無力地抬起頭,看了看四周,一五一十地交代了自己的罪行和逃離上海的經過。
很快,勞有花是隱藏在工廠的臺灣女特務,並企圖刺殺陳毅元帥的訊息一下就在工廠傳開了,往日的同事們都震驚了。
這個平時看起來熱情好客、樂於助人的美女醫生,讓人難以和國民黨特務聯絡起來,直到公安機關宣佈她的罪行,撕下他的偽裝,人們才漸漸從不可思議中清醒過來。
原來,工廠發往上海紗廠的公函,因為已經公私合營的原因,輾轉到了上海市公安局。
時任公安局長黃赤波正是當年辦理臺灣特務暗殺陳毅元帥案件公安偵查人員,雖然距離抓獲劉全德已經過去八年時間,但最後一名罪犯的漏網,始終讓這個老公安耿耿於懷。
勞有花的資料看起來沒有問題,但是這個女特務的名字已經深深地刻在黃赤波的腦海中,他立刻對這份資料進行認真檢視。勞有花的個人資訊,還有在南京教會護士學校畢業的經歷,以及重慶、南京的工作經歷,和當年掌握的王牌美女殺手的資訊極為接近。
作為公安偵查人員的敏感嗅覺,黃赤波覺得其中一定有問題。於是,上海市公安局立即對勞有花開展秘密調查,也再次對當年線索進行復核,最終確定了勞有花的真實身份,對其進行抓捕。漏網之魚,終於落網。公安機關粉碎"螢火蟲"計劃的行動,終於畫上圓滿句號。
1958年,勞有花被判處死刑,執行槍決。善惡終有果,天理昭昭,壞人作惡,任你狡猾多端,終難逃法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