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揚
10月7日,上海文廟迎來閉園前最後一批遊客。10月8日,上海文廟暫停對外開放,實施修繕改造,預計工期兩至三年。
作為上海文物保護單位,上海文廟自有其獨特的儒家文化意義和古建築意義。但是對於很多上海市民而言,文廟更是這座城市最有代表性的舊書集市,承載著淘書往事的追憶:從1993年開始,文廟週日舊書集市已運行了28年。
我最後一次去文廟大概也是六七年前了。事實上,那也是我最後一次去各型別的舊書市場了。在那前後,我買舊書的需求,基本都是在孔夫子舊書網上滿足。再之後又有了“多抓魚”,我不僅買書,偶爾還賣一些書。甚至,我連實體書店都不太去了。
想起來頗有一些唏噓,多少還有些羞愧。我曾經是一個如此熱愛逛舊書市場的人,不僅是文廟,從家鄉揚州到上大學的南京,從復旦門口的舊書店到多倫路一帶的舊書店,我樂此不疲了十多年,家裡還堆了很多封面泛黃的“戰利品”。
我至今還清晰記得,小時候母親帶我去家鄉的古籍書店,去淘特價舊書的那份溫暖。
然而有一天,母親突然問我:“我們很久沒有一起去淘舊書了?”我當時只顧著茫然,卻不知如何回答。不久後,我看到母親買了一堆舊連環畫回家,這既是她的青春回憶,也是她陪伴兒女成長的家庭回憶。
於我而言最感念的是,在我很小的時候,母親就帶我共享著這樣一種淘書與閱讀的歡樂,讓我受惠至今。
回憶固然是一種心理現象,但是總有些地方、有些人、有些事物,可以幫你把記憶固定在心靈的某一個深處,不至於無所依託。我真的早已稱不上一個舊書市(店)愛好者,文廟這樣的傳統舊書集市對我而言,僅僅是一個回憶。
但是我仍然懷念逛舊書集市的昔日歡樂,視作我生命當中一段無法被替代的記憶,也因此為文廟書市的關閉感到惋惜。
我相信很多人有這樣的心理:有些地方即使自己早已不去,但還是將其視作生活的一個可選項,只是“暫時”不去而已。這自然是一種矯情,但最好的相忘於江湖,難道不是仍然保有相見的機會麼?
我知道,即使到今天,還是有不少人保有著逛舊書集市的習慣,這是他們的生活方式。我只要想到這樣一種美好的舊時風物,因為有人參與而令其保持真實世界中的活力,我就感到一種莫大的安慰:嗯,它沒有因為我的疏離和漠視,而漸行漸遠。
在網際網路時代的大潮中,很多舊時風物都在褪色中,這或許是一個經濟規律。但人類的獨特情感就是:在承認規律、接受結果的同時,固執地想放緩這一過程,讓過程飛得更久一點,甚至身體力行地做一個“不合時宜”的人。
好在,如我一樣很多年不去書市的人,或許還可以這樣寬慰自己:我們還在閱讀,讀書和買書只是換了另外一種形式存在,它還在那裡。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文廟和書市參與構建的青春閱讀回憶,已經內化在我們的生命裡。書市可以消逝,但它帶給我們的成長不會消逝,這條生命的文脈還在靜靜流淌。因為成長,回憶更加珍貴。
唏噓之餘,我想,一定有很多人和我一樣還是默默希望:文廟舊書集市還會在兩三年後回來,無論是以哪種形式。據說,閱讀大體上總有這樣一種效果,就是讓我們對生活的過往有一種“溫情與敬意”。
責任編輯:王磊
校對:丁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