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過去的國慶假期,一位名不見經傳的作家悄然登上了熱搜榜,2021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阿卜杜勒拉扎克-古爾納。
諾獎委員會評價他說,古爾納對殖民主義文學影響深遠,他曾是難民,處於不同文化夾縫中,他不但沒有妥協,對這樣的文化衝突,還有著飽含同情心的洞察。
1948年,古爾納生於桑給巴爾,一座孤懸在東非大陸外海的小島上。1963年,桑給巴爾宣告獨立,又過了1年,桑給巴爾和坦噶尼喀合併,成為現在的坦尚尼亞共和國,少年古爾納跟隨父母,以難民身份流亡英國。
桑給巴爾是一個神奇的國家,它雖然身處東非,卻是阿拉伯世界的一員,事情,還要從200多年前的奴隸貿易說起。
1806年,阿曼帝國的國王賽義德,在英國的暗中幫助下,成為東非霸主。他在當地大肆掠奪香料,木材,奴隸,源源不斷地送往歐洲。但此時的英國,資本主義崛起,廢奴呼聲高漲。
不願意放棄奴隸貿易的賽義德,想到了一個打擦邊球的好辦法。他發現,桑給巴爾非常適合種植丁香,這種原產於東南亞的名貴香料,深受歐洲貴族喜愛。在桑給巴爾大量種植丁香,可以打破荷蘭的壟斷,還能自己使用奴隸,同時暗中買賣一點。
丁香採摘的時效性很強,每年採摘季都需要大量勞動力。在太上皇英國的默許下,賽義德大肆抓捕當地黑人為奴,在超重的工作強度下,丁香種植園奴隸的死亡率高達30%,平均每四年就得換一批全新的奴隸。
原本,英國貴族們只想要香料,不想看到桑給巴爾黑奴的眼淚,但在賽義德死後,這事兒算是壓不下去了。英國派出海軍艦隊,要求新一任阿曼國君禁止奴隸貿易,當地黑奴的血淚史才算告一段落。前後近百年時間裡,桑給巴爾的黑人,已經和阿拉伯統治階層結下了死仇。
賽義德去世後,他的36個子女為了搶奪東非地盤,爭得不可開交,當時東非大陸上不止英國一個殖民國,德國人在這裡也有勢力範圍。一戰後,英國接手了德國殖民的坦噶尼喀。為了鞏固統治,英國採取了他們慣用的“分而治之”法,結合當地的實際情況,利用部族矛盾統治人民。
在英國人持續不斷的挑撥離間下,桑給巴爾一個小小島國,分裂出17股勢力,阿拉伯人地位遠高於非洲土著。二戰後,阿拉伯人開始覺醒,他們意識到,殖民統治總會有結束的一天,到時本地人團結起來,他們這群外地人該何去何從?
未雨綢繆的阿拉伯人向英國人提議,用某種方式,全面解決桑給巴爾的種族問題。英國人當然沒同意,他們巴不得自己走後,這裡繼續亂下去,才好從中獲利。之後,桑給巴爾獨立,以黑人為主體的政黨立刻發動叛亂,推翻蘇丹政府,擺脫了阿拉伯世界的統治,但200年來,阿拉伯世界留在這裡的印記,已經無法消除了。
大海對面,坦噶尼喀也是剛剛獨立,急著擁抱非洲大陸的桑給巴爾思來想去,兩國本著“與其各窮各的,不如攜手製服”的理念,合併成為一個國家,坦尚尼亞共和國正式誕生。
名義上,兩兄弟地位平等,體量上,差得可不是一點半點。
坦尚尼亞國土總面積94.5萬平方公里,桑給巴爾只佔2654平方公里,連坦噶尼喀的零頭的零頭都不到。不過據世界銀行統計,2019年,桑給巴爾的人均GDP約為4420美元,將近坦尚尼亞人均GDP的4倍。
坦噶尼喀很大,但很窮,桑給巴爾雖然小,但家底豐厚。
桑給巴爾祖上靠著阿曼帝國,也算是闊過一段時間,等“擁抱非洲”這股勁頭過了,又覺得看不上“土包子老大哥”了,1992年,桑給巴爾加入伊斯蘭教組織,完全沒知會坦噶尼喀。雖然在坦噶尼喀的強烈反對下,這件事不了了之了,但近些年,桑給巴爾又在尋求獨立,意思是,不能讓坦噶尼喀拖了自己的後腿。
什麼後腿呢?清算阿拉伯人的後腿。
桑給巴爾加入坦尚尼亞這幾十年,丁香園奴隸貿易的舊恨,加上英國統治下長期被阿拉伯人壓榨的新仇,當地非裔終於找到機會報復了。他們對島上的阿拉伯裔和亞裔進行了瘋狂清洗,婦女被輪姦,財產被劫掠,死亡人數將近兩萬。大量阿拉伯裔被迫逃亡海外,古爾納就是其中之一。
當地非裔慶祝共和國誕生之際,正是古爾納全家流亡之時。這也是為什麼他的作品總是充滿了濃濃的流散感。
在古爾納出版的八部作品中,核心思想就是流散和歸屬感。前殖民時期,他的家族是迫害者;桑給巴爾獨立之後,他又變成了被迫害者;逃亡英國後,他則是與異鄉格格不入的難民。
他筆下的人物,或多或少都有些他自己的影子,揹負多重身份,在各種文化的夾縫下不斷遷徙,試圖在新的家園中尋找故土的歸屬感,揭露出奴隸貿易和殖民主義對歷史的重要影響。
至於桑給巴爾,短時間內,他們尋求獨立是很難獲得成功了,畢竟已經21世紀了,英美這些國家殖民他國,早就換套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