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王閣是唐初時期的一處風景名勝,韓愈曾經在他寫的《新修滕王閣序》裡面提到,當初王勃、王旭和王中書“三王”,為此閣創作過序、賦、記各一篇。
然而,隨著時間的不斷推移,王勃寫的“序”地位逐漸抬升,另外二王的“賦”與“記”徹底湮沒無聞。滕王閣本來先於王勃成名,到了明清時期,人們知道它,卻是因為讀過了王勃的序。
如此看來,王勃文章的魅力,早就已經蓋過了滕王閣本身的魅力。那麼,到底是什麼,讓王勃的這一篇序,超越了時空的限制,最終成為了中國駢文史上不朽的經典呢?
因為王勃的這篇序,不僅有清麗典雅的文字、和諧動聽的聲韻、豐富的典故,還有作者與讀者之間強大的情緒共鳴,也許還有主旨“模糊”造成的“多元化解讀”。
但是最重要的是,這篇文章在創作的時候,無意中打破了讀者和作者之間“次元壁”,所以這篇文章最終成為了不朽的經典。
一、王勃的一次“炫技”
王勃這篇序問世以後,民間就一直有許多傳說,聲稱他作這篇文章的時候還是個少年。比如五代時期的《唐摭言》裡面說,王勃寫這篇文章的時候只有14歲。
宋朝的《太平廣記》說他當時才13歲,而清朝的《古文觀止》說他當時是22歲,元代的《唐才子傳》說他是29歲。如今有研究者指出,當時王勃寫序的時候是26歲。總之,眾說紛紜。
但是,不管王勃當時到底是多少歲,按照如今的角度看來,他都是非常年輕的。要知道,他這篇《滕王閣序》,歷來都被認為是中國駢文史上最後的一座高峰。
《滕王閣序》在古代駢文裡的地位,就是泰山北斗的地位。那麼,王勃這樣一個閱歷並不深的年輕的人,怎麼能夠寫出如此優秀的不朽經典呢?
同時,這篇駢文裡面,還涉及了非常多的典故。有一些典故是“明用的”,比如“孟嘗高潔,空懷報國之情”。“孟嘗”是誰,瞭解中國歷史的一望便知。
有一些典故是“暗用”的,比如“馮唐易老,李廣難封”,引用到這裡是暗示自己懷才不遇。還有一些典故,涉及了像《續逸民傳》這樣相對生僻的書。
王勃透過對典故的正用、反用、明用、暗用,向當時的人展示了自己的博學。當然,他參加這場宴會的目的,本來就是要在宴會上展示自己的才華,藉機為自己爭取一個前途。
所以,在宴會上“炫技”,就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情了。同時,駢文是一種“形式大於內容”的文體,它在創作上有很大的限制。
比如駢文行文,必須“駢四儷六”,講究對仗和聲韻。因此駢文作者想要在行文中表達自己的思想感情,創作起來並不比寫詩輕鬆多少。
從前的人寫駢文,顧得了形式,就顧不了內容。可是王勃寫《滕王閣序》,把形式和內容都兼顧到了,而且文章風格雄奇,把六朝駢文寫出了些許“魏晉風骨”。
王勃的這篇序,藉著馮唐、李廣、屈原、賈誼等人的典故寫“懷才不遇”,引發了歷代文人強烈的共鳴。但是文章並不耽於這種失意的傷感,更有“窮且益堅,不墜青雲之志”的豪情。
王勃作為一名文人,視野也是非常開闊的。本篇中的第一名句“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被認為脫胎於庾信《華林園馬射賦》中名句——落花與芝蓋同飛,楊柳與春旗一色。
然而,王勃卻將庾信原句中的“落花”、“芝蓋”、“楊柳”、“春旗”,置換成了“落霞”、“孤鶩”、“秋水”和“長天”,視野和境界皆遠超庾信的原作。
二、《滕王閣序》真正的“妙處”
曾經有人用傳播學的方法,來分析這篇《滕王閣序》為什麼能夠成為經典,最後得出了一個結論:王勃這篇文章“非常有現場感”,所以它在第一時間得到了“現場”傳播。
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王勃在這篇賦的開頭,用了很多的筆墨去誇獎宴會上在座的賓客。什麼“物華天寶,人傑地靈”、“賓主盡東南之美”、“千里逢迎,高朋滿座”、“騰蛟起鳳”等等。
王勃一上來,就用了一整段的話,從地理位置一直誇到與會的文人,將在場的每個人都恭維了一遍,讓每個人聽了都非常受用。
在這種情況下,讀到這篇或者聽到這篇序文的人,就會覺得“他講的這個事情與我相關”,而且他在誇獎我,我感到非常開心,我要把這個開心的事情講述出去。
一般來說,寫風景的文章,畢竟與人還是有一定距離的。但是在寫風景的同時,又寫到了在場的人,那麼讀者與文章的距離,一下子就被拉近了。
在與現場的人拉近了距離,並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之後,王勃又提到了很多懷才不遇的古代名人,於是又和在座的人產生了情緒上的共鳴。
在這種情況下,《滕王閣序》很容易就激發出了現場的“共鳴”。讓第一批聽眾,也就是在宴會現場的這些“賓客”,主動去幫他進行傳播。
另外,《滕王閣序》這篇序,是用詩化的語言寫就的,所以它的主旨也就和一些典型的唐詩一樣,帶有“多元”性了。
它一會兒像是在發些懷才不遇的牢騷,一會兒又在那裡抒發“窮且益堅”的雄心壯志。所以不同的人,可以從這篇文章裡面讀出不同的感受,就像讀詩歌一樣,比較經得起咀嚼。
我們如今看王勃這篇序文,不僅要看到他在當中用了多少典故,什麼明用、暗用、正用、反用,也不光要看到漢語本身對仗之美、音律之美,這些其實都是表象。
我們必須得知道,王勃這篇《滕王閣序》有一個很大的優點,而且也是他成功的關鍵,那就是他抓住了讀者或者聽眾的心理。
王勃透過製造“現場感”,和讀者或者是聽眾“拉近了距離”。引發了這些人對他文章內容的關注,在提高關注度的情況下,他製造出了“共鳴”。這也是如今的創作者,應該學習的東西。
文章是寫出來是給別人看的,一篇寫風景的文章,如果只是純粹地寫自然景物,完全不涉及人的話,那麼讀者和風景之間,始終是有一段距離的。
要想自己的文章得到很好的傳播,那麼就只有先拉近文章和讀者的距離,這樣才能讓讀者有身臨其境的“代入感”,才能更加容易地讓他們產生“共鳴”。
讀者和作者產生情感上的共鳴之後,讀者才願意去傳播這篇文章。那些流傳千古的名篇,無不是這樣造就的。
結語
《滕王閣序》這篇序,到底好在哪裡?好在文采好,用典用得好,聲韻搭配也好。不過這些好處,本來就是六朝駢文的共同特點。
王勃的長處就是,行文風格比較雄健豪邁。文中大量內容寫到了“懷才不遇”,但是寫得哀而不傷;遣詞造句,一洗前朝駢文的浮華、靡麗,展現出了唐代文人開闊的創作視野。
這篇序更加經典的地方還是:王勃的筆墨,自然地遊走於歷史與現實,風物與人心之間,成功地打破了文章與讀者間的隔膜,令人讀之動容,於是便自帶了驚人的感染力與“傳播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