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太平洋戰爭進入到最後階段,美國大兵在強大海空軍的掩護下,踏上了沖繩島,沖繩島淹沒在一片戰火之中。
日本兵依託島上的地形對美軍進行殊死抵抗,但是美軍的攻勢太強大了,日本兵節節敗退。從1945年3月,打到1945年7月初,日本兵基本被殲滅,但是尚有很多士兵躲藏在洞穴裡,他們大多已經彈盡糧絕,失去了抵抗力。
在洞穴裡藏身的還有很多衝繩平民,這些人不知道美國大兵是什麼樣的人,但他們從日本兵和政府那裡得知,美國兵十分野蠻,抓住婦女就侮辱,抓住其他人,就吃他們的肉。
一支美國軍隊包圍了一片洞穴,他們用日語向洞穴裡喊話:“日本士兵,請你們放下武器,向我們投降,我們會確保你們的安全,併為你們提供食物和飲水。”
美軍連續喊了好幾遍,也沒有回應。突然,從一個洞穴裡走出一個人來,用木棍挑著白旗,但是奇怪的是挑白旗的卻不是日本兵,而是一個七八歲的女童,這個女童一面用兩隻手高高舉起白旗,一面慢慢地向美軍走來,在她的身後,慢慢又走出一些平民,這些人都舉著手,做出投降的姿態。
女孩繼續向著美軍走過來,她身後的隊伍在不斷壯大,後來,在隊伍中居然還出現了日本兵,當然這些日本兵已經放下了武器,也舉著雙手跟在隊伍的後面。
一個女孩帶著一群人向美軍投降,這樣的景象實在太奇葩了,美軍隊伍裡一個隨軍記者憑藉職業敏感發現了這其中的新聞價值,於是他走向前去,舉起身上背的照相機,準備把這個場景拍攝下來。
就在記者舉起相機的一剎那,舉白旗的女孩產生了誤解,她以為這個美國大兵在用武器對他們瞄準,她於是趕忙向記者揮動左手,意思是我們是投降的,不要對我們射擊。而就在她揮動左手的同時,握白旗的就只剩下右手了,而因為她的小手支撐不住白旗的重量,擎起白旗的木棍就靠在了她的右肩上。
美國記者及時按下了快門,留下了這一歷史性的畫面。
那麼那位扛白旗的女孩是誰?她是誰家的孩子?戰後她又怎樣了呢?
1、白旗女孩的身世
那位扛白旗的女孩名叫比嘉富子,她是沖繩當地人。
說起沖繩,我們過去叫琉球,明朝的時候,琉球國是明朝的藩屬國。日本經過明治維新以後,國力漸強,於是就覬覦琉球。1879年,日本出兵強佔琉球,當時的清王朝已經自顧不暇,哪有力量顧及自己的藩屬國?這樣琉球就被日本人變成了他們的一個縣,叫做沖繩縣。
但是沖繩人仍然保留著自己的文化傳統,多少年他們跟宗主國中國保持聯絡,他們用的是漢語,寫的是漢字,還用我們的農曆,而且還過春節,他們的方言聽起來像閩南語。但是就是這個跟中國有如此密切關係的琉球,居然就被日本變成了他們的一個縣級行政單位。
比嘉富子屬於松川家族,祖上也曾有過光榮的歷史,做過琉球國的武士,他的家族居住在沖繩首府首裡郊區的一個村子裡,他的父親松川在村裡也算個有頭有臉的人物,他威信高,頭腦靈光,成了村裡標會的會長。這個標會是一個民間的金融組織,參會的村民靠標會在經濟上互助,誰家有事需要現金,就可以到標會里去借錢。通俗點說標會就是民間銀行,而松川就是這個行的行長。
松川共有四個孩子,三女一男,三個女兒分別叫佳子、初子、富子,兒子叫小勇。富子就是比嘉富子,是四個孩子中最小的一個。
1944年,松川的妻子不幸去世,撇下四個未成年的孩子,而當時太平洋戰爭也進入激烈的階段,沖繩的戰事也緊張起來。日軍為了加強沖繩的防守,開始向當地徵兵,松川因為是標會會長,沒有被徵去當兵,但是卻被徵去當差。他的差事是給日本軍的一個無線電通訊站送菜。
送菜的活可能比較辛苦,因為他每天都要去通訊站,但是送完菜,他又可以回家照顧四個孩子,他的生活雖然有些緊張,但是一家人能天天見面,大人孩子都很知足。
但是戰火逐漸燒到了沖繩島上,美國的飛機和軍艦開始轟炸沖繩島上的日軍和軍事設施,但是,這並不能阻止松川給日軍送菜的腳步。
1945年3月,美軍開始登陸沖繩,沖繩島上硝煙瀰漫,松川因為是給日軍送菜,所以對戰事知道的比村民更多,一天他送菜回來,對四個孩子說:“美國人眼看就打過來了,如果美國兵進了村子,我又不在的話,你們要自己拿主意逃命。佳子是老大,要對弟弟妹妹負起責任,你們三個小的也要聽姐姐的話,姐姐叫做什麼你們就做什麼。”
幾個孩子得了父親的指示,對將要到來的災難心理上也有了準備。
誰知有一天,父親送菜卻沒有回來。孩子們在焦急、恐懼中等了3天,也沒有等來父親。佳子安排好弟弟妹妹,於是來到通訊站尋找父親,那裡的日軍告訴佳子,你父親沒在這裡,你趕快回家吧,美軍馬上就要到你們的村子了,你們全家趕快逃命吧。
2、慘烈的沖繩戰役
提到沖繩戰役,這裡需要介紹一下。這場戰役可以說是太平洋戰爭中最慘烈的戰役之一,邱吉爾甚至稱它是“戰爭史中最激烈最著名的戰役之一”。
在這之前,美國人透過一系列戰役,佔領了中途島、塞班島、硫磺島等重要戰略支點,日本在太平洋上基本失去了軍事存在,美國人再拿下衝繩島,就可以登陸日本本土了。
1945年3月,沖繩戰役打響。美國集中了54.8萬的海軍陸戰隊,海上有36艘航母以及22艘戰列艦和320艘其他艦隻,美軍還有2000多架飛機。而日本在島上充其量只有32軍的10多萬人,由牛島中將指揮。美軍對日軍可以說具有碾壓式的優勢。
但是日本的守島計劃也非常嚴謹:牛島負責指揮32軍對付美國的陸戰隊,而伊藤整一中將則率領第2艦隊,向沖繩海域的美國艦隊進行自殺式攻擊;而宇恆纏中將則指揮“神風”特工隊,對沖繩海域以外的美軍艦隻進行攻擊。日本的這個計劃目的是首先摧毀美國的艦隊,使登島部隊失去艦艇的火力支援。而一旦登陸部隊失去支援,牛島就可以對美軍陸戰隊展開反攻,把他們趕到海里去。
為了躲開美軍艦艇和飛機的轟炸,牛島並沒有在灘塗上阻擊美軍,而是把美軍放進島內。牛島把幾乎所有的部隊都佈置在丘陵地帶,那裡不僅多山,而且到處是洞穴,這樣就使日軍有了藏身之所。美國的艦炮和飛機不管怎樣狂轟濫炸,都奈何不了日本兵。而美國大兵一旦出現,日本兵就可以利用各種有利地形,對美軍進行獵殺。
美軍雖然火力強大,且在人數上佔據絕對優勢,但是日軍靠著各種洞穴和暗堡,拼命抵抗,而且很多日軍至死不降。所以戰事非常慘烈,戰爭一度進入膠著狀態,美軍的推進往往要用米來計算,而每推進一米都可能要付出慘重的犧牲。
所以整個一場戰役下來,美軍傷亡高達7.5萬人,損失艦艇404艘,飛機763架。而日軍則傷亡11萬人,損失艦艇20艘,飛機7830架。
最不可思議的是,島上還有10萬多平民死亡。這個數字佔到了沖繩平民總數的六分之一。一場戰爭造成如此大量的平民傷亡,這種情況可以說是非常罕見的。
之所以會造成如此大量的平民傷亡,主要有如下兩個方面的原因,一是戰火誤傷造成的,還有一個原因是當地平民自殺造成的。
人們都知道,日本兵打不贏往往會選擇自殺,比如牛島最後就選擇了自殺,很多日本兵在兵敗之時也選擇了自殺。日本兵自殺是武士道精神使然。但是平民的自殺就有些奇怪了。其實這也是日本的宣傳和奴化教育的結果,日本人對平民進行洗腦,讓平民也要為天皇“玉碎”,很多人真的被洗腦成功,成了日本戰爭罪犯的陪葬品。
3、白旗女孩一家的遭遇
美國兵進入到沖繩的城市和鄉村並沒有像日本兵那樣實行“三光”政策,但是由於之前日本當地政府的宣傳,使得老百姓對美國兵有一種本能的恐懼,所以一聽說美國兵來了,老百姓紛紛逃跑,被洗腦的老百姓,則會選擇自殺。
當美國的大炮聲鄰近的時候,佳子按照父親的囑咐,帶著三個弟弟妹妹逃離了村莊,跟著逃命的的人群,向著他們認為安全的方向拼命逃跑。佳子一邊逃跑,一邊還惦記著父親,她只要有機會,就會到處去尋找父親。但是,她一邊要和弟弟妹妹逃命,一邊還要找父親,這樣勢必分散精力,結果造成她跟弟弟妹妹又走散了。
當時作為大姐的佳子才只有17歲,而最小的富子那年才7 歲。跟弟弟妹妹走散以後,三個弟弟妹妹只好抱團逃命,在逃命途中,小勇被一顆流彈擊中,他的一個姐姐和一個妹妹把他弄到山洞裡,眼睜睜看著他死去。
富子和二姐繼續逃命,但是在逃命的途中,小姐倆又走散了。現在他們剩下的三姐妹,居然也完全分開了。
7歲的富子跟隨逃難的人群,到處躲避,一路上,她看到太多的死人, 那些人有的是被槍彈打死的,有的卻是剖腹自殺的。死人中有日本兵,也有平民。她還看到,日本兵把平民趕到洞穴裡邊,讓這些平民“集體自決”。所幸他沒有被趕到“集體自決”的人群裡。
富子就這麼漫無目的地跑著,她就這樣跑了一個多月,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活下來的。
這一天,她逃到了一個洞穴裡,洞裡已經有人,仔細看時原來是一對老夫妻。老爺爺沒手也沒腳,老奶奶雙目失明。但是這樣一對老人,卻把稀有的食物給了她,救了她的命。
戰爭打到6月份的時候,美國人已經快佔領沖繩島了,日本兵大多被打死,沒有被打死的,也已經彈盡糧絕,絕望中的日本兵紛紛自殺。就連藏身在洞穴裡的沖繩百姓也有很多人陸續自殺。因為他們從政府那裡得到的訊息是美國人會侮辱漂亮的姑娘,而對其餘的人則會全部吃掉。
富子給好心的老爺爺老奶奶說,她要跟他們一起自殺。老爺爺雖然殘疾,但是他心裡卻明白得很,他知道這是日本政府在欺騙民眾。人們都知道日本的相撲運動員的穿著,他們褲襠裡都有一塊白布,於是老爺爺就從自己身上扯下那樣的一塊白布,用一根木棍挑起來,這樣就做成了一面白旗,老爺爺告訴富子,你挑著這塊白旗向美國大兵投降,我們就都能活命。
富子接過老爺爺給做好的白旗,照著老爺爺的吩咐挑起來,然後走出洞穴,於是就出現了文章開頭描寫的一幕。
4、白旗女孩寫書說明真相
那位拍攝富子挑白旗畫面的美國戰地記者,名叫約翰·亨德里克森,他拍的這張照片後來被刊載在報刊上,並被很多報刊轉載,這張照片成了一幅經典照片,後來這張照片被很多描寫二戰的書籍轉載。世界上很多人都看到了這個挑白旗的女孩,並從這個女孩瞭解到戰爭的殘酷。
戰爭結束以後,日本人過上了和平生活,富子找到了失散的兩個姐姐,她和全家人深受戰爭的摧殘,所以富子成了一位反戰主義者。
後來,富子也嫁人成家,他的丈夫叫比嘉,所以婚後的富子叫比嘉富子。
30年後,富子一個偶然的機會在書店裡翻看一本英國人寫的關於二戰歷史的書籍,她看到了那張自己挑白旗的照片,她一下子就認出了30年前的自己,想起了30年前那次讓她刻骨銘心的“投降”。
但是書中對挑白旗女孩,也就是她富子的描述跟她的實際情況有明顯的出入。富子當時只是在心裡打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幾年後,富子的丈夫比嘉看了一部美國的紀錄片,那片子裡又出現了富子挑白旗的照片,比嘉從富子那裡不止一次聽富子講那段不堪回首的歷史,他看出紀錄片對照片的解說明顯有誤,於是比嘉就把這事告訴了富子。
作為一位致力於和平的反戰主義者,富子覺得自己有必要向世人澄清歷史的真相,於是她就寫了一本書《白旗少女》。1987年,這本書正式出版,它向世人訴說了一個女孩和她的家人在戰爭中的悲慘遭遇,並且糾正了很多書籍中對她的錯誤介紹。她用這種方式表達了對戰爭的憎惡和對和平的呼喚。
一張荒唐的照片,折射出一段荒唐的歷史,隱含著一代人的苦難。而比嘉富子的《白旗少女》則更詳細地敘述了那段苦難歷史。願世界不再有白旗少女,願世界和平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