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早就知道自己抑鬱了。
懷上孩子,期盼;生產孩子,痛苦;生出孩子,歡喜;護理孩子,手忙腳亂;產假到期,興奮待返崗。但在某人突然變卦不來幫忙帶孩子的震動下,原本正常的鏈條斷了,我被踩崩了。
就像是本來在平坦的大路上走著,突然被親近的人推入了萬丈深淵。原來她所謂的好心好意,兌出來的都是假心假意,令人噁心,乾的全是騙子行當。
驚愕,懷疑,恐懼。欺身而上!抑鬱的種子迅速生根,我的心裡開始了六月的雨季,滿眼荒蕪的雜草,陰雲密佈的天空,讓人頓生絕望。
抱著孩子站在車站,茫然地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真心羨慕他們,匆忙的腳步都有方向可去。可誰,又能把我帶到哪裡去呢?眼睛脹痛,鼻子酸,緊閉著嘴咬著牙,把這口氣悶在體內。孩子生病了,我冷靜了,我害怕了,媽就是孩子的盾啊!
逃亡的念頭立刻消失。外面的風雨,搖曳著樹枝,猛烈的撞擊著玻璃窗,可那與我又有何干?輕輕瞟一眼,又轉過頭來,專注懷裡的孩子,他沒有嚇著,他沒有餓著,也沒有凍著。熟睡的他,嘴角微微上翹,我也學著他的樣子,翹起嘴角他的世界很祥和,很溫暖,一片寧靜,我想加入。
不想跟任何人說話。任何人的建議指責我都覺得有道理,只是我的心口被堵住了,任何的東西進不去,裡面的東西出不來。對我的任何安排,沒有接受也不反抗,就是無所謂。
所有的統統的,我都不看不聽不想不顧,老爸老媽就住在隔壁棟樓,妹妹住對面棟樓,他們離我很近,對我很好。他們一個個都不是我想訴說的物件。我就喜歡抱著孩子,靜靜坐在窗邊,看遠方。看遠方。
等天亮,等太陽,等月亮星星,聽風吹聽雨聲,等孩子不哭,等孩子歡笑,等孩子長成這般聰明帥氣,不求飯菜可口,吃飽就好,不求衣服時尚,穿暖就好,就這樣把自己藏在影子裡。
我穩穩地託著孩子,護著孩子,他終於平安長大了,我笑著把他送進幼兒園。我笑著把他領回新房子裡。又滿心歡喜地去找工作賺錢。可現實沒有笑著臉迎接我。
有資源、又有三五年的管理經驗、哪又怎樣?三十出頭的女人、還出職場三年,就是懸崖式的斷層。被否定。我認同否定。但不放棄。
領到1700元的零工費時,像突然不認識錢似的,都怪高興的雙眼亂跳,害得我數了又數。在我把做零工當過渡時,聽到了嘲諷的聲音,來自那個背後暗推的人,她好像是我抑鬱種子的養料。這一次讓我喪失了相信的功能,不自信,也不相信他人。懷疑自己的一無是處。懷疑過往的一切都是假的。
抑鬱嚴重的時候。當親人歡聚圍在我身邊,父母有弟弟妹妹相伴,孩子有哥哥姐姐相隨,我想抽身離開這個世界。我不是他們的空氣和水,我祝福他們永遠相親相愛沒有欺騙!如果死亡可以用意念控制,我想我可以很快完成這個動作。
我拿著體檢報告,走在鬧市的一個天橋上。撫著欄杆,看橋下過往車輛和人群,真羨慕他們還有活著的激情,真羨慕他們沒有被人性毒害。我滿眼擎著淚水,抬頭看著西邊的太陽,想問問它。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我活得這麼絕望?
一個陌生電話打進來,詢問我是否還在找工作,是否願意考慮加入他們,是否對他提出的薪資範圍滿意。我全程帶著濃濃的哭腔回答。是,是,我滿意。是落日餘暉的仁慈,還是死神的謝絕?總之謝謝!
我久久直視那橘黃的太陽,我把它刻在了腦海裡,作為我新生的印記!因為接受這份工作又因為孩子的學習,換了新地方搬了新家。在新的社群裡,有幸認識了一位心理老師。經過三年的心理輔導,記憶中的痛已經消退了不少顏色,現在更加關注的是我自己本身。
命運的神奇,就是它變著法兒,讓你垂死掙扎中去尋找自己,做自己,愛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