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接受免疫治療就像是一場豪賭，錢砸進去了，可是誰也不知道最後能不能治好。想治晚期癌症，賭上的不僅僅是我自己的命，更是家裡人的全部積蓄。”

幸運的是，這一次，我們賭贏了。

昔日球友成癌症患者，發現已是晚期

和老吳的認識純屬於偶然，那就是對足球的愛好。初次見面是在2017年南京奧體中心，共同觀看江蘇蘇寧與廣州恆大的比賽，那場比賽的結果非常遺憾：江蘇蘇寧輸了。由於輸球，球迷們難免會進行球隊輸球原因分析，正是由此，我和老吳認識了，並且成了朋友。

自此之後，2周1次的中超聯賽成了我們的一個紐帶。然而，有一天，我也照例給老吳打電話邀約去奧體中心，令我感到意外的是，從電話得知老吳這些天一直在發熱，有時還伴有咳嗽，職業的敏感性使我警覺起來，我馬上要去老吳立即來院全面檢查。

檢查的結果不出意外：右肺腺癌雙肺廣泛轉移，雙側胸水，肺癌晚期。

於是，常規的化療加靶向治療開始了。很不幸，老吳對治療的反應性極差，2個週期化療後腫瘤紋絲不動，但副作用卻極其嚴重，最突出的就是口腔嚴重的潰瘍，由於潰瘍的存在，老吳吃的每一口飯都要付出巨大的代價，巨大的疼痛甚至導致他徹夜難眠。

身為醫生，我面對過很多的患者，但身為朋友，我卻對這樣的情況感到深深的無奈。看著他痛苦的神情，我在心裡暗暗斥責自己，為什麼沒能早點發現端倪、沒有早點提醒他去做胸部CT。人總是這樣，只有到疾病真正來臨的時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平時注重身體健康到底有多重要。

高額的免疫治療，是希望還是負擔？

更加不幸的結果接踵而至：老吳右下肢又出現了骨轉移。傳統治療無效，病情進展，根據以往臨床經驗：如果沒有新的醫療措施，老吳的生存時間可能僅僅只有6-12月時間。

當老吳找到我的時候，焦慮的神情溢於言表。此時，我猶豫了：老吳接下來的治療只能是用免疫治療碰運氣了。不過在當時，免疫治療的新藥Keytrude（K藥）還沒有在國內上市，而且有效率也僅僅是20%左右！在當時，要想獲得K藥就必須到香港購買，且價格高得驚人：每3周5萬元，全自費，可能需要用2年時間。真的是天價啊。5人之中僅僅1人有效，天價的花費，一切都可能雞飛蛋打……

要不要碰碰運氣？我非常清楚地記得那一天，老吳帶著他的太太和女兒來到我的辦公室，我猶豫著把這個資訊告訴了老吳，說實話我是忐忑不安的，我也不知道老吳的未來是什麼。

不待老吳回答，老吳的太太和女兒回答地十分乾脆：試試，就是失敗了也不後悔。錢就是在關鍵時候為人服務的，人沒有了，留錢還有什麼用？

這畢竟是要拿出近200萬的真金白銀啊。這麼多的錢對普通的工薪階層來說可不是一個小數目。他太太的一席話讓我至今難忘：能用錢解決的問題就不是問題，先把我們的房子賣掉，然後再租個的房子不就解決了。

自此，老吳開始了新的治療征程：每21天女兒必須乘飛機到香港找香港醫生開處方購買K藥，然後馬上帶回南京靜脈注射。為了節約經費，女兒總是儘量購買當天往返機票，其中的辛苦可想而知。

怕拖累家人，但親情支援他活了下來

半年之後，令人驚喜的奇蹟出現了：老吳的肺部腫塊明顯退縮，原來那個生龍活虎的老吳又回來了。真是幸運啊！

但此時，老吳有點心疼錢了，看到治療效果不錯，老吳不希望繼續了，他也真的不希望拖累整個家庭了。不過太太、女兒態度堅決，也堅決不同意半途而廢：100個饅頭吃到99個，最後一個還能放棄嗎？因此，老吳一直把2年的療程不打折扣地完成了。

記得老吳完成2年的K藥那一天，老吳的感慨：自己可以活到現在，一個要感謝的人是我，給了他救命資訊，另一個需要感謝的就是自己的太太和女兒。

事實上，像老吳這樣堅持用完K藥2年的患者真的是鳳毛麟角，大部分患者僅僅用了12月，有的僅僅用了6個月就因為經濟條件的限制而放棄了。近200萬的治療費用，真的不是哪個家庭都能負擔得起。老吳是幸運的，金錢未必能夠買命，但對於他來說，沒有錢一定不會有命。

“前半生拿命換錢，後半生拿錢換命”

我和老吳的友誼也因為這次的經歷變得十分緊密。老吳喜歡釣魚，但不愛吃魚，釣魚的戰利品自然就送到了我的餐桌。至今，老吳看上去依然紅光滿面，精神抖擻，根本看不出是一個曾經瀕死的病患。

前些天，我又見到了老吳，我開玩笑地對他說：你知道嗎？當年讓你賣房子治病的K藥降價了，降價幅度還不是一星半點，幅度達到72%，而且還進了醫保，你的病生得真不是時候。

老吳一聽笑了：這次大病真的讓我看透了一切，房子、票子、位子都是浮雲，健康才是最重要的。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沒有這套房子，我老吳恐怕也不在了，有點積蓄以備不時之需也不能說沒有一點道理。

很多人忙忙碌碌、拼命賺錢，卻落下一身毛病，到頭來才感慨健康寶貴。金錢和健康孰輕孰重？對於老吳來說，“前半生拿命換錢，後半生拿錢換命”像是真實的寫照。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像老吳這樣幸運，所以記住，在為了生活疲於奔命的時候，永遠不要忽略了你的身體。健康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更是全家人的希望和牽掛。

身為腫瘤醫生，我見過無數個因為癌症傾家蕩產的家庭，也見過像老吳這樣令人欣慰的病例。而對於晚期癌症究竟要不要拿錢換命，我仍然無法給出絕對的回答。因為我明白，每一個癌症家庭，都有自己的苦衷。即使是因為各種原因最終選擇放棄治療，我也只能在內心感到惋惜。而作為醫生，將患者的情況、治療的風險告知他們，努力提供儘可能的治療和關愛，才對得起醫者救死扶傷的使命，對得起“醫生”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