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12月23日,國民黨第二十兵團司令官陳克非接連給成都的胡宗南打電話,卻一直沒有人接。陳克非心急如焚,因為就在幾天前,胡宗南還召見他,給他部署作戰任務,讓二十兵團向東攻擊。隨著各路國民黨軍的迅速潰敗,陳克非失去作戰信心,便向胡宗南打電話請示能否讓部隊後撤,不曾想,大戰之下,留守成都的最高軍事長官胡宗南卻聯絡不上。
胡長官去哪了?
不止是陳克非,23日這天,幾乎所有的人都聯絡不上胡宗南了,也不知道他去哪裡了。
就在成都一片混亂時,上午10時,胡宗南帶著親信羅列、沈策、周士冕等人偷偷從成都北門外的鳳凰山機場乘坐飛機逃離。對此,還在成都的國民黨軍政大員是一無所知,因為不久前胡宗南還主持召開會議,在會上信誓旦旦地保證“要和成都共存亡。”
胡宗南離開成都時,並未提前向臺灣的蔣介石彙報,完全是自作主張。蔣介石是在12月13日離開成都的,離開前他將西南的軍務全部交給了胡宗南,任命胡宗南為西南軍政長官公署副長官兼參謀長,軍政長官顧祝同只是掛名,由胡宗南代行軍政長官職權。
胡宗南的頭銜看起來很唬人,可是當時雲南省主席盧漢已經發起起義,貴州大部也被解放,四川軍閥劉文輝、鄧錫侯、潘文華也通電起義,所以胡宗南所能控制的地盤已經沒有多少了。
蔣介石飛去臺灣後,胡宗南整日心神不寧,對參謀長羅列說:“總裁(蔣介石)要我們死守成都,不許撤退,我們就在成都成仁吧!”
不過,蔣介石鑑於成都難以久守的現實情況,還是在12月21日給胡宗南發去電報,允許他率部從川西突圍。接到突圍電報後,胡宗南大喜過望,立刻召集將領,部署突圍事宜。
會上,胡宗南向將領們下達了相機突圍,向川西轉進的命令,當有人詢問胡宗南的打算時,胡宗南向參會將領保證,他會親自帶著部隊和大家一同撤退。
就在將領們眼巴巴等著胡宗南帶他們突圍時,胡宗南卻撇下部隊,帶著幾個親信乘飛機逃走了。
23日下午,陳克非得知胡宗南已經逃走的訊息後,氣得大罵,24日,陳克非在四川郫縣率二十兵團殘部起義。
蔣介石的“西昌反攻夢”
蔣介石在12月23日一天,都沒有胡宗南的訊息,他一度以為這個學生是不是“成仁”了。當24日保密局長毛人鳳報告說胡宗南人在三亞,蔣介石勃然大怒,馬上召來顧祝同,讓去三亞將胡宗南帶回臺灣“查辦”。
顧祝同到三亞後,責問胡宗南為何拋下部隊跑到三亞了。胡宗南解釋說:“飛機本來是準備飛到西昌的,由於天氣不好,所以只得在海南的三亞機場降落。”
對於胡宗南的說辭,向來愛充當老好人的顧祝同完全採納,表示回去後會向蔣介石斡旋。在顧祝同的勸說下,蔣介石決定不懲處胡宗南了,但還是堅決不允許他來臺灣,讓他“戴罪立功”,離開三亞乘飛機前往西昌,據守這個西南最後的據點。
12月28日,胡宗南帶著羅列、周士冕等人從三亞飛到了西昌,住在了“邛海新村”。“邛海新村”位於西昌邛海西岸的一片半山坡上,有二百多間平房,這裡成為胡宗南和西康省主席賀國光等人的駐地。
胡宗南到西昌的第二天,蔣介石就給他發來電文,讓其在西昌完成兩個任務,一是讓胡宗南務必在西昌堅守至少三個月,等待國際形勢的變化;二是讓胡宗南收攏從西南敗退來的殘部,加以訓練,並擇機反攻。
對於第一個任務,胡宗南還是有些信心的,因為西昌地處偏遠,解放軍往來走也得一段時間,“堅守三個月”問題應該不是很大。至於第二個問題,就像胡宗南私底下對羅列說的一樣:“老頭子瘋了。整個大陸都被解放了,靠西昌一隅之地,談何反攻?”
對蔣介石而言,只要還能保留西昌這個據點,他所謂的“反攻”就還有理論上的可能,他的心裡或多或少還有一點安慰,一點夢想,可惜只要是夢終究是要醒來的。
胡宗南的“西昌大閱兵”
胡宗南到西昌後,直接歸他指揮的,只有從成都逃到西昌的第一師一個團及一個衛士連,加起來不到二千人。此外,西康省主席賀國光手中有兩個警衛團,但大都是新兵,戰鬥力和裝備都非常差。即使如此,胡宗南還是決定在即將到來的元旦這天,發表講話,並搞一個閱兵儀式。
1950年1月1日上午9時,胡宗南在對西昌的軍政大員及士紳們發表了講話後,“隆重”的閱兵儀式開始了。第一師第一團團長朱光祖帶著齊裝滿員的一千多人從“邛海新村”的觀海臺“浩浩蕩蕩”的經過,這可能是胡宗南軍事生涯中,所舉行的規模最小的一場閱兵了。
閱兵後,胡宗南的部隊開始增多,因為各路的國民黨潰兵紛紛前來投奔。1月3日上午,胡宗南得到訊息,說124軍軍長顧傈裕帶著一個師的殘部趕來,距離西昌不到30裡,胡宗南欣喜若狂,連忙派親信周士冕去迎接。
顧傈裕的到了,對胡宗南幫助極大,因為在此前胡宗南手上不過二千多人,面對賀國光及西昌的其他武裝,並不佔據優勢,這些人對胡宗南也是不大配合,當顧葆裕帶著一個師(實際只有5000多人)加入後,胡宗南底氣十足,說法也明顯有分量多了。周士冕事後調侃說:“多虧了顧葆裕到西昌,不然胡長官連陣腳都壓不住了。”
在西昌的前兩個月,胡宗南的主要工作就是不斷地收編各路潰敗之兵及武裝。胡宗南將第一師的團長朱光祖擢升為第一師師長,1月8日,二十七軍軍長劉孟濂帶著殘部1000多人逃到了西昌,胡宗南當即將這些人劃歸朱光組指揮。第一師是胡宗南的老部隊,所以他將在西昌招收的新兵和一些逃來的小股殘兵,都先後撥入第一師。在西昌解放前夕,朱光祖的第一師有了5000多人,這也確實難為了胡宗南。
經過一番經營,到了1950年3月中旬,胡宗南名義上掌握的部隊達到三萬多人,但是這些部隊良莠不齊,包含大量的土匪武裝,實際戰鬥力是極差的。
胡宗南又跑了
1950年3月25日,胡宗南正在吃早飯,參謀長羅列走了進來,神色緊張地說:“剛才收到了兩個緊急的電報:一個是會理的顧葆裕發來的,他說共軍已從金沙江渡河,正進攻會理,他打算向滇西方向轉進。另一個是胡長青(69軍軍長)從大樹堡來的電報,他說共軍已攻佔漢源,他的部隊已退過大渡河,據守大樹堡。”
胡宗南大驚失色,讓羅列給胡長青發電,讓其率部務必在大樹堡堅守至少一天。
羅列發完報後,胡宗南又問:“從大樹堡到西昌,最快要幾天。”
羅列說:“一般得五天,但是共軍的行軍速度你是知道的,恐怕要三天。”
胡宗南又說:“馬上給臺灣發報,請示總裁,問是否可以離開西昌。”
蔣介石接到胡宗南的電報後,雖然很不情願,但還是覆電同意讓胡宗南迴到臺灣。畢竟,算日子,胡宗南也算完成“固守三個月”的任務了,至於繼續堅守下去,其實已經毫無意義了。
胡宗南收到蔣介石同意他離開的電報後,長出了一口氣,不過他故伎重演,叮囑羅列不要對任何人說電報的事情。
25日下午,胡宗南召集西昌的將領開會,會上眾人都認為解放軍馬上就要打到西昌了,所以必須部署撤退,否則就來不及了。在散會時,胡宗南對眾人說:“你們先回去準備,等我把撤退時間定好後,通知你們。”
26日晚上,在西昌的國民黨將領左等右等不見胡宗南的通知,於是便相約去找羅列,羅列看了一眼眾人,雙手一攤,說:“胡長官已經乘坐飛機走掉了。”
胡宗南逃到臺灣後,馬上招致在臺各方人士的“圍攻”。45人氣勢洶洶地聯名彈劾胡宗南,要追究他戰敗的責任。更有人提出要胡宗南“自裁“,稱:“荊吳之爭,子囊以眾寡不敵,全師而遁,恐人效尤,自請伏劍,楚君從之,以成其義。”
蔣介石對胡宗南的表現是相當失望,但曾經的“天子第一門生”這個光環還是有點作用的,一方面蔣介石不打算再重用胡宗南,讓其賦閒家中;另一方面卻指派陳誠等人,將對胡宗南的“彈劾案”壓了下去,隨著時間的推移,也就不了了之。
1962年2月14日,胡宗南因心臟病突發病逝,年67歲。據說,胡宗南彌留前,對探望他的蔣介石說:“這裡真是沒有意思。”不知道胡宗南所說的“沒有意思”,指的是在臺期間的無所事事,還是對大陸故土的思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