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 李立 上海報道
阿里巴巴和騰訊正在小心翼翼地拆除圍牆。
日前有使用者陸續發現，阿里旗下餓了麼、優酷、大麥、考拉海購、書旗等應用均已接入微信支付。此外，還有訊息稱，淘特、閒魚、盒馬等APP也已申請接入微信支付，正在等待微信稽核。
阿里巴巴方面回應 《中國經營報》記者稱，“阿里巴巴旗下應用陸續接入微信支付的訊息屬實。阿里巴巴堅信，分享、連線和開放是健康數字生態的基礎，我們會繼續與其他平臺一起面向未來，相向而行。”
就相關進展，騰訊方面則表示不做回覆。在此之前，騰訊曾明確回應工信部互聯互通、開放外鏈的要求，表示堅決擁護，在安全前提下分階段、分步驟實施。9月17日開始，騰訊如約在微信有步驟地開始解封外鏈。
不過此前外界預測的平臺商家在互聯互通之後將迎來巨大利好。記者採訪多位平臺商戶瞭解到，從目前的情況看，流量並不像想象中洶湧，還是在各自的主戰場安心地打理生意。
謹慎破壁
此前，工信部資訊通訊管理局於9月9日組織召開“遮蔽網址連結問題行政指導會”，召集阿里巴巴、騰訊、位元組跳動、百度、華為、小米、陌陌、360、網易等參會。
會議還給出了開放外鏈的時間節點，要求9月17日前各平臺必須按標準解除遮蔽，否則將依法採取處置措施。
9月17日之後，雙方的圍牆慢慢開始鬆動。9月17日傍晚，騰訊公佈了《微信外部連結內容管理規範》調整的宣告。宣告中表示，在確保資訊保安的前提下，使用者升級最新版本微信後，可以在一對一聊天場景中訪問外部連結。
更新至最新版微信後，記者進行了體驗。點選微信中出現的連結，首先都會跳出安全提示和免責資訊，“該網頁可能不是由微信提供，微信無法確保內容的安全性”，微信還進一步提醒使用者，“如果要繼續訪問，請注意保護好個人資訊”。
如果繼續登陸淘寶連結則會跳轉至商品詳情頁，使用者可以在微信中操作購買，與此前要複製淘口令再開啟淘寶方便很多。“複製淘口令經常會出現bug，搞幾次複製貼上有可能就不想買了”，使用者國畫（化名）告訴記者。
不過細心的使用者也發現，這種開放也沒想象中那麼方便。初次在微信裡開啟淘寶連結，並不能直接完成付款動作，需要重新登陸。登陸以後復購，也不會跳轉至手機淘寶。抖音分享的連結，購買、評論等核心功能也需要下載跳轉到抖音後才能使用。而拼多多、京東的連結沒有安全提示，也可以直接跳轉至APP下單。可以說，淘寶、抖音的外鏈體驗，和京東、拼多多這樣的騰訊生態內連結的絲滑感受形成了鮮明對比。
對於騰訊和微信表現出的謹慎，多位受訪人士表示支援。“開放和管理是相輔相成的，一定要跟上。”網際網路資深分析師丁道師對記者表示，“如果只開放缺乏管理，以微信為例，它就會變得秩序混亂，失去了開放的意義。”
在他看來，騰訊表現的頗為謹慎剋制，把相關管理工作做到了實處。也恰恰因為如此，會給人造成一種偽開放的錯覺。其實並非這樣，而是把管理和開放進行了統籌。
另一位業內人士則認為，將騰訊生態系的連結與外鏈有所區別可以理解，從某種程度上說，開放的尺度和分寸仍然掌握在騰訊手中，既要落實互聯互通，也要為騰訊生態系設立一定的防火牆。
彼此試探
另外一面，阿里巴巴和騰訊兩大巨頭之間的彼此試探也意味深長。
最早表現出嘗試跡象的是阿里的淘寶特價版，與拼多多在下沉市場激戰正酣，淘特並不避諱對微信流量的渴望。
今年3月，淘寶特價版確實向微信提交了小程式申請。5月， 淘寶特價版更名淘特，阿里巴巴集團副總裁、淘特事業部總經理汪海彼時曾對記者證實了申請一事，不過未獲透過。截至目前的官方資訊顯示，仍在等待稽核。
8月3日，阿里巴巴集團董事會主席兼執行長張勇在2022財年Q1財報分析師會議上，對互聯互通表示了積極態度。“平臺之間的大迴圈能產生的社會價值，一定遠遠大過在單一平臺內的小迴圈，”張勇當時說。“對中小企業，解除外鏈遮蔽能降低流量費用，有利於降低經營成本，帶來更好的經營便利；對消費者而言，則有助於提升生活便利度。從我們瞭解到的聲音來看，這些都是他們的關切。”
不過從目前接入微信的陣容看，阿里旗下餓了麼、優酷、大麥、考拉海購、書旗接入微信。一位阿里內部員工向記者證實，餓了麼此前已經接入微信支付。從業務邏輯看，淘寶、天貓這些阿里系電商核心業務還並未接入微信支付。
作為阿里新零售先鋒，盒馬已經申請接入微信支付。此前盒馬一直強調新使用者註冊需要使用支付寶或淘寶賬號，支付則必須使用支付寶，此舉為盒馬沉澱了穩定的自有流量。但如今盒馬鮮生商業形態已經趨於穩定，接入微信支付既能最佳化使用者體驗，也能順便吸入新興力量。
在阿里系內最渴望微信流量的顯然是淘特，淘特與拼多多在下沉市場對壘，這是拼多多股東騰訊不能不考慮的。“一旦淘特的微信小程式稽核透過，將會給淘特帶來全新的使用者、流量、訂單，並且由於小程式身處微信體系，相關的產品和服務在微信體系內推廣時原則上不會被封禁，淘寶或者阿里系就可以在微信體系內曲線探索一些創新服務。當然，淘特也必然會開放微信支付。”丁道師認為。
對這種試探，數字經濟智庫高階研究員胡麒牧則對記者表示，“不能簡單說是試探或者不想互通”，開放過程不是把門一開一通了之，各種介面怎麼對接，標準怎麼統一，還需要技術模組支援。目前技術和機制在逐步完善過程中，從風控的角度看可能需要掌握節奏，避免出現安全問題，或者降低商家和消費者的體驗。
不過業內人士認為，從商業邏輯上看，騰訊一直被認為是在互聯互通中較為吃虧的一方，騰訊的產品生態圍繞社交製造流量，阿里生態搭建的是交易系，天然需要流量，阿里曾在內部多次嘗試打造社交產品實現引流，始終沒有實現。“來往”失利後轉戰釘釘，釘釘最終是在B端辦公應用市場有所斬獲。從上下游邏輯看，微信一旦開啟圍牆，天然會有部分流量流向阿里。
騰訊的顧慮並非沒有道理，作為比較獲利的一方，阿里巴巴顯然更希望“柏林牆”的推倒。但從更長遠的角度看，微信一旦成為諸多外部平臺依賴的流量集散地，那在網際網路世界中就真正扮演基礎設施，會獲得更大的話語權。這也是阿里所擔心的，既需要外部補充流量，也不能過度依賴外部。
利好有限
平臺之外，商家被認為是互聯互通的直接受益者。圍牆打掉，消費者的購買更直接，無疑會帶動交易量。
不過在目前謹慎開放的過程中，流量的紅利並沒有想象中那麼美好。多位淘寶、天貓商家向記者證實，微信解封后購買確實方便了很多，但流量也並沒有來勢洶洶。
此前淘寶直播選在9月17日宣佈淘寶直播改版，在淘寶首頁再增加一個一級入口。
9月17日，是工信部建議網際網路公司解除外鏈遮蔽的最後期限。淘寶事業群直播事業部負責人程道放接受記者採訪時，並不避諱這種期待，但他認為更重要的改變來自生態內部。
一位淘系商家告訴記者，現在的主要客人來源仍然是店內流量，主要的成交來自淘寶和抖音。在淘寶已經形成了一套固定的流量玩法，透過參加淘寶的活動引流再加上直通車，引導客人進行消費，東西好，客人會收藏店鋪，再回來購買。
“參加平臺的活動，在平臺上花錢很重要的作用之一，是保持後臺資料的健康。根據這些資料平臺會給你相應的流量提高店鋪熱度，從而提高轉化率。”相比打通微信後形成的購買，該位商家告訴記者，經營好店鋪和流量才是基本盤。
另一位淘系商家則認為，以目前的開放程度還是以帶動交易為主，各自的流量並沒有真正打通。互聯互通後的效果，還要進一步看看今年“雙十一”的玩法和效果。
在胡麒牧看來，“對商家來說，在平臺生態打通後，交易成本會降低，不同平臺的商家都會獲得流量增量。另外在這個過程中消費者的消費體驗會提升，這有利於進一步激發消費潛力，反過來利好商家和平臺”。
“這幾年網際網路平臺山頭割據，行業所謂繁榮之際，出現了新的隱憂：核心技術和模式發展層面陷入停滯。”丁道師認為，“恰恰因為網際網路擁有如此巨大的能量，發揮瞭如此巨大的作用，我們才更應該給它提出更高的發展要求，我們才更應該呼喚開放之光照耀到更多的人，真正意義上普惠鏈條上的參與者和使用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