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649年,唐貞觀23年,7月2日,一代名將李靖,病逝於長安家中,享年79歲。有趣的是,就在李靖去世8天之後,唐太宗李世民就死了。
中國古代歷史上,最強的一對君臣組合。像是約好了一樣,同時離開了這個世界。
李靖死後,李家雖然沒有徹底衰落,但此後也再沒出過什麼名留青史的大才。而且,李靖雖然最後得以善終,但他人生最後的十多年時間裡,卻過得並沒有想象的那麼如意。不但一直生活在重重監視之下,而且行事也一直是萬分小心,生怕給自己招來了禍患。
這位中國歷史上最有名的頂級名將,為何最後會是這樣的結局呢?要想說清楚這件事,我們還得簡單把李靖的人生捋一下,簡單審視一下他的人生經歷。
公元571年,李靖生於陝西三原縣。當時還是南北朝時代末期,北方由北周統治,南方則是由南陳政權統治。直到李靖11歲那年,隋文帝楊堅才篡位自立,建立了隋朝。而後在李靖19歲那年,隋朝南下滅陳,徹底統一了天下。
所以,李靖成年之後,就一直是在隋朝做官。這裡要稍微解釋一下,李靖他們家祖上,也是十分顯赫的,從他太爺爺那輩開始,就一直是太守刺史這個級別的官員。後來到了隋朝的時候,李靖他們家依然十分興旺。除此之外,李靖他母親那邊,也是隋朝當時有名的名門望族。李靖的舅舅韓擒虎,曾是隋朝名將,在滅陳過程中立有大功。正是因為有這樣的家世,所以按照當時的規定,李靖可以直接入朝做官。
除了家世過硬之外,李靖本人也十分有才。李靖做官之後,雖然官位不高,但其才能卻得到了很多隋朝高官的認可。比如隋朝著名的權臣楊素、牛弘等人,就都對李靖青睞有加。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就是這樣一個被朝野上下公認極富才學的李靖,此後二十多年時間裡,官位卻一直升不上去,始終是不上不下的狀態。
李靖之所以一直升不上去,最主要的原因,其實就是因為他性格太過執拗,不會站隊,不會結黨。所以,那些大佬們雖然公認他極具才能,卻仍是不會盡力去提拔他。畢竟,就算提拔了李靖,李靖也不可能為他們所用。這種沒好處的事情,誰願意幹呢?
在這種不上不下的狀態當中,李靖掙扎了二十多年,一直沒有任何起色。大業末年,李靖甚至被直接外放到了馬邑郡,擔任當地的郡丞。這個官位,雖然和他過去的官位品秩相同,但卻是從中央被外派到了邊境,等同於被貶黜了。
然而,正是馬邑郡郡丞這個官職,徹底改變了李靖的人生。
李靖在馬邑郡擔任郡丞期間,恰好當時唐高祖李淵也在太原地區,擔任太原留守。當時的李淵,作為山西地區的最高負責人,眼見隋朝朝政日益崩壞,便想著要獨自起兵造反。而李靖當時身為馬邑郡郡丞,恰好是李淵的下屬,自然也就得知了李淵的想法。
在得知了李淵的想法之後,李靖並沒有去依附李淵,跟著李淵一起造反,反倒是出乎意料地選擇了去江都告密。李靖當時這樣做,其實也是有一點自己的私心,想要透過告密,向隋煬帝邀功,以此來得到隋煬帝的賞識,好讓自己的官職得以更進一步。
然而李靖沒想到的是,就在他剛剛離開山西,準備經由長安前往揚州面見楊廣的時候。太原這邊,李淵已經正式起兵了。等到李靖趕到長安的時候,李淵已經攻入了關中,整個關中已經徹底戒嚴。這下子,李靖的訊息,就再沒了任何意義,而且此時道路已經徹底封死,李靖也再難前往江都。又過了一個多月以後,李淵更是直接攻入了長安!
李淵入城之後,得知李靖之前想要告發他,當即將李靖抓了起來,打算將李靖斬首示眾。結果刑場之上,恰逢李世民監斬。李世民愛惜李靖的才華,在李淵面前百般求情,李淵這才赦免了李靖。
此時的李靖,已經48歲了。在他漫長的人生當中,他從來不參與黨爭,也從來不去站隊。正是因為他不會站隊,所以官位才一直升不上去。然而他這次好不容易想要站隊一次,卻差點把自己的命都賭沒了。
這次的事情,給了李靖深刻的教訓。所以,在這之後,李靖在唐朝一直都只是老老實實做事,再也不參與黨爭或者是站隊之類的事情了。
到了李世民麾下之後,最初的一年多時間裡,李靖只是在李世民麾下,做一個普通幕僚。在做幕僚期間,李世民也發現了李靖的才能,意識到李靖並不是一個普通人物,而是一個難得的帥才。一年多以後,當李唐政權和洛陽的王世充正式開戰後,南方的蕭銑政權,趁機襲擾唐朝的南方邊境。李世民當時便向李淵推薦了李靖,此後,李淵也接受了這個推薦,讓李靖獨自帶領一支隊伍,南下進行支援。
這次南下,便是李靖傳奇軍旅生涯的開始。
儘管李靖大半輩子都只是文官,但有的人,似乎生來就會打仗,李靖顯然就是這樣的人。李靖率兵抵達南方之後,很快分析出蕭銑政權的優勢和劣勢。接下來,李靖先是和李淵的侄子李孝恭,一起平定了巴蜀之地。然後,李靖又在當地訓練強大的水軍。一年之後,等到李世民在洛陽徹底解決了王世充,唐朝基本上已經徹底統一了北方之後,李靖這邊也做好了所有的準備。
在得到李淵的批准之後,李靖當即率兵,順流而下。趁著蕭銑政權來不及反應的時候,直接帶著麾下的軍隊一路突進,到了蕭銑的都城江陵。當時江陵城內,只有數千守軍,根本擋不住李靖的進攻。所以最後,蕭銑只能投降。
諷刺的是,就在蕭銑投降數日之後,蕭銑政權的十多萬精銳,一路風塵僕僕地趕到了江陵。最後,這支精銳被李靖全部收編,成了自己麾下的軍隊。
打敗了蕭銑之後,李靖算是徹底打出了自己的威名。當時在唐朝內部,唯一比李靖更會領兵打仗的,恐怕只有李世民了。然而,李世民此時因為功勞太大,已經被唐高祖李淵所忌憚,開始限制李世民帶兵打仗的機會。李靖的出現,無疑是給了李淵一個新的選擇。所以,後面唐朝在南方的幾場硬仗,幾乎就都是李靖打下來的。
擊敗了蕭銑之後,李靖又趁勢向東挺進,吞併了江西的林士弘。而後,李靖又親自前往嶺南,對當地的嶺南士族進行照拂,未動刀兵便收服了整個嶺南。拿下嶺南之後,原本投降李唐政權的江淮農民軍領袖輔公祏,又發動了叛亂,李靖隨即又率兵去鎮壓輔公祏,最後同樣大獲全勝。
這幾場仗打完之後,南方也就被李唐政權徹底統一了。在這個過程當中,李靖無疑是居功至偉。
再之後,隨著中原內部的統一,李唐政權的敵人,開始由原本中原內部的割據勢力,變成了北方的突厥。打敗了輔公祏後不久,恰逢突厥進犯,李靖便被直接調到了山西,負責山西地區的防務工作。
李靖鎮守山西期間,突厥人一直沒能在李靖手上,佔到一絲便宜。與此同時,在這兩年當中,李建成和李世民的內鬥,也到了最高潮。最後,李世民靠著一場玄武門事變,幹掉了李建成,逼迫李淵禪位給自己,成了最後的贏家。
在這個過程當中,李靖一直恪守本分,吸取了之前的教訓,堅決不站隊。只是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老老實實給唐朝把守大門。不過,李靖的親弟弟李客師,卻是親身參加了玄武門事變,為李世民立下了大功。所以,李靖他們家,嚴格來說的話,其實也不能說是完全沒有站隊。
玄武門事變後,突厥又趁著唐朝高層內鬥,趁機進攻長安。雖然李世民最後靠著自己的智慧,逼退了突厥,和突厥在渭水之上籤訂了盟約。但這次渭水之盟,一直被李世民視作是最大的恥辱。此後的兩年裡,李世民一直勵精圖治,想要找機會滅掉突厥。貞觀三年,在唐朝的持續發力下,突厥內部出現內亂,恰逢當時草原又天降大雪,李世民派李靖為統帥,全權負責進攻突厥的戰事。
此後,李靖率軍一路深入草原,直接一戰打掉了突厥王帳,搗毀了突厥的統治核心。最後,就連突厥的統治者頡利可汗,也被唐軍活捉。經此一戰之後,東突厥政權,便算是徹底滅亡了。此後數十年裡,都沒能再對唐朝產生任何威脅。
滅了突厥之後,李靖已經堪稱是歷史上最偉大的名將,漸漸有了功高蓋主的趨勢。雖然當時在位的李世民,是個雄才大略的君主,很有容人之量。但即便這樣,李靖還是恪守本分,絲毫不敢貪戀權力。返回京城之後,直接放棄了所有的軍權。
之後的幾年裡,李靖在朝堂中樞,做了幾年文官。直到貞觀九年,西北的吐谷渾作亂,李靖才再次領兵,最後一戰平定了西北,徹底解決了唐朝的西北安全問題。
打敗了吐谷渾之後,李靖已經是66歲的老人了。從西北迴來之後,李靖行事更加謹慎,生怕自己的功勞太大,會引來李世民的殺心。李世民對待李靖,亦是極為謹慎。在試探過李靖幾次,確認李靖確實沒有造反奪權的心思之後,李世民也沒有過於針對李靖,讓李靖得以安享晚年。
貞觀十八年,李世民親自征討高句麗的時候,還親自去府上問過李靖。不過,此時的李靖,已經七十多歲,再難領兵征戰。李世民也就徹底放棄了讓李靖領兵的想法,改為自己親自率兵出征。後世曾有很多人都認為,如果李靖能夠年輕十歲,或許李世民根本用不著親自征討高句麗。只要李靖領兵前去,就足夠了。
李靖的一生,替唐朝掃平了南方,同時還解決了突厥和吐谷渾這兩個大敵,對於唐朝的貢獻,可以說是有目共睹的。而李靖的晚年,雖然處於層層監視下生活,但相比歷史上那些被殺的功臣,結局已經算是很好了。
相比李靖本人,李靖的兒子則相對平庸很多。李靖的長子李德謇,曾因為和廢太子李承乾交好,在李承乾謀反之後,被同時牽連,而後流放到了嶺南。但是在李靖去世之後,後來即位的唐高宗李治,感念李靖的貢獻,還是讓李德謇繼承了李靖的爵位,赦免了他的罪行。
從李靖的故事當中,我們不難看出:站隊這件事,真的是需要技巧的。如果像李靖這樣,天生不會站隊,不會拉關係搞山頭的話。最好還是老老實實靠著自己的本事,憑手藝吃飯最好。否則的話,硬是要玩人際關係那一套,是福是禍可就說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