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感人最深莫過於愛情,傷人最深也莫過於愛情。自古才子佳人的故事,就是文人墨客筆下永恆的主題。
民國跌宕起伏的幾十年間,湧現了無數文學才子,在他們身上也發生著許多後人津津樂道的情感故事。
這些故事中,有梁思成和林徽因的美好愛情,有徐志摩與陸小曼的糾葛不清。
不同於這些眾所周知的故事,蔣光慈的愛情經歷則充滿了悲情色彩。
徐志摩
在那個思想激盪的年代,新文化運動引起了文學界翻天覆地的變化,多樣的語言表達給了詩人更大的發揮空間。
蔣光慈正是這場文化運動的領軍人物,他在白話文的推廣活動中東奔西走,贏得了世人關注的目光。
出身小康之家的蔣光慈,從小接受了不錯的新式教育。在學業啟蒙階段,他就對新思想有著濃厚的興趣。
隨著年齡地逐漸增長,蔣光慈也順利升學,從家鄉小鎮來到了安徽省城讀書。
在蕪湖的日子裡,蔣光慈接觸到了不一樣的思想領域,轟轟烈烈的學生運動也讓他感受到了時代號召的聲音。
尤其是五四運動的爆發,像一場精神洗禮般徹底改變了蔣光慈的人生。從那時起,他徹底成為了堅強的革命戰士,活躍在學生群體之中。
在那時國內極度缺乏人才的情況下,蔣光慈被共青團派往蘇聯進修深造,同時也讓蔣光慈更加堅定了自己的革命信仰。
在國外學習的生活中,蔣光慈看到了西方強大的情況,也更加知道了中國積貧積弱的內在原因。
中國近代之殤,不僅在於國力之衰弱,更在於思想之落後。而想要開啟民智,就必須要改變人們的思想。
在這樣的時代大潮下,蔣光慈提起了自己的筆桿子,開始了文學創作的生涯。
隨著蔣光慈發表了自己第一部詩集《新夢》,也讓他的名字走到了公眾視野之中。
蔣光慈將蘇聯留學的見聞、共產主義的未來圖景,在一行行的小詩中徐徐展現。
讀者從字裡行間中感受到了共產主義未來的美好前景,也看到了蔣光慈的一腔愛國熱情。
也正是因為這部詩集的發表,一名叫做宋若瑜的讀者對蔣光慈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那時的通訊並不發達,人們獲取資訊的渠道也只有報紙上的文字。但即便如此,蔣光慈的才華依然深深吸引了宋若瑜。
蕪湖舊照
在一次次深夜拜讀蔣光慈的作品後,宋若瑜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敬佩與愛慕。她鼓起勇氣,向蔣光慈寄來了一封書信。
那時蔣光慈還在春蕾文學社主持工作,每天總能收到許多讀者的來信。一般而言,這些來信多為讚揚之言,蔣光慈也不可能一一回復。
但宋若瑜的來信,卻引起了蔣光慈極大的興趣。
在宋若瑜的信中,蔣光慈沒有看到太多阿諛奉承之詞。相反,全篇洋洋灑灑書寫了許多超前的思想、新興的觀點,這讓蔣光慈大為震撼。
收到信的第二天,蔣光慈就立刻提筆給宋若瑜回覆。他在這個從未謀面的女孩子身上,感受到了和他一樣慷慨激昂的愛國之心。
新文化運動領袖
從此兩人開始了頻繁地書信交流,蔣光慈桌面上厚厚的郵票,記錄了兩人思想與靈魂碰撞的火花。
雖然從未謀面,但透過字裡行間流露出的情緒,已經讓蔣光慈對這個神秘的女孩產生了好感。
而宋若瑜對蔣光慈的態度,也從最初的崇拜變為了深深地愛慕。
按照事態發展,兩人理應在現實中相見,更進一步發展關係。但此時的蔣光慈,卻存在一些其他的麻煩。
在他還未前往蘇聯留學的時候,家中就已經為他尋找了一門親事。這個女子名叫王中英,不僅出身大家,也是他從小的玩伴。
家中父母沒有徵求他的意見,就同意了這門婚事。而思想進步的蔣光慈,十分厭煩父母對自己婚事的獨斷專行。
除此之外,他一直也將王中英視為發小和半個親人,從未想過兩人能產生感情。
家庭的強硬態度和內心的反抗情緒,讓蔣光慈始終不願意面對這段婚姻,一直以在外讀書的藉口逃避此事。
但婚姻之事又怎能是兒戲,縱使他百般不樂意,也阻止不了家人的安排。
從蘇聯回國之後,家人就一再催促蔣光慈完成婚約,而蔣光慈自己卻已經寄情於書信往來的宋若瑜。
而此時的宋若瑜也面臨著生活和學業的雙重麻煩。在南京上學的宋若瑜,一直積極參加各種學生運動。
由於頻繁出現在激進活動中,學校對宋若瑜越來越不滿。無奈之下,宋若瑜只能選擇轉校完成後續學業。
蔣光慈書信
除了學業的不順利,生活上宋若瑜也經常要面對入不敷出的境地。貧苦的日子裡,僅能靠和蔣光慈的書信往來,尋求些許的慰藉。
這樣僅靠書信交流的生活,不是一朝一夕的時間,而是整整六年的光陰。
六年的時間裡,兩人僅僅依靠著紙短情長的文字,維持著外人看來虛無縹緲的感情。
終於,漫長的等待還是讓宋若瑜的家人產生了反感。
古語常說:“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在那個社會中,女孩的年紀越來越大,再不正式結婚,會耽誤一輩子的幸福。
宋若瑜無法承受來自社會和家庭的壓力,忍痛和蔣光慈斷絕了書信往來。
多年以來的情感繫帶,不得不就此終結,蔣光慈的生活像跌入深淵一般黑暗。
民國詩人
在那段時間裡,蔣光慈不停尋找宋若瑜的蹤跡,希望得知失去聯絡的原因,更希望挽回兩人的感情。
但宋若瑜一直躲避著心上人的尋找,她心中十分明白,自己的母親不會同意這段“書信戀情”,更十分介意蔣光慈有過婚約的事情。
可六年的真摯感情,又豈是隨隨便便就能放下。原本生活就十分清苦的宋若瑜,離開了蔣光慈的情感聯絡,心情瞬間一落千丈。
低落的情緒像是沾滿毒素的藤蔓,終日束縛捆綁著宋若瑜的內心。幾個月後,她的身體也響起了“警報”。
宋若瑜
從小宋若瑜的體質就比較弱,學生時期就感染過肺疾。幾經治療,才慢慢脫離了病痛的折磨,但也因此落下了病根。
這一次長時間的情緒低落,讓宋若瑜舊疾復發,身體非常不適。
人在傷病之中,內心往往更加脆弱。蔣光慈從未停止過尋找宋若瑜的腳步,宋若瑜心中的城牆也逐漸坍塌。
兩人重新取得了聯絡,宋若瑜也將心中的顧慮傾訴給了蔣光慈。得知情況之後,蔣光慈決定不再猶豫,主動向宋若瑜提出了婚約。
隨後,蔣光慈不顧家人的反對,撕毀了自己和王中英之間的婚約。
念及多年的兄妹情誼,蔣光慈拿出了500銀元給王家作為補償。之後,更是讓王中英以蔣家女兒的身份,重新尋找了一戶人家。
安排妥帖之後,蔣光慈興高采烈地前往北京,準備和自己的心上人開啟幸福的時光。
但蔣光慈並不知道,即將迎接他的不是幸福的生活,而是眾人反對的聲音。
即便蔣光慈已經解除了舊時的婚約,宋若瑜的母親依然十分反對這段“不靠譜”的交往。
從雙方第一次見面開始,宋若瑜的母親就希望蔣光慈遠離自己的女兒。畢竟,哪個母親也不希望自己的女兒,背上“小三”這樣的罵名。
不過此時品嚐過分別滋味的兩人,已經不在乎外人的看法,只要能陪伴著彼此,就是最好的歸宿。
宋若瑜的母親從蔣光慈的眼神中,看到了他的一片真心。但眼下最大的問題,並不是雙方的真心,而是宋若瑜的身體。
在落後的民國時代,現代醫學並不普及,很多疾病都無法得到治癒。尤其是肺病這樣複雜的疾病,既無法手術,也沒有對症的藥物。
宋若瑜自從舊疾復發以來,蔣光慈花光了所有積蓄為其尋求治療,但無論哪個大夫都無計可施。
除了疾病無法治癒外,大夫還告訴了蔣光慈:“這種疾病具有傳染性,不建議貼身照顧”。
宋若瑜的母親也反覆勸導蔣光慈,現在情況之下,不要再和宋若瑜結婚。
但無論是誰的勸阻,都阻止不了蔣光慈對宋若瑜熾熱的愛。
看著病床上虛弱的愛人,蔣光慈心中萬分焦急。他不確定宋若瑜多久能夠康復,也不知道她是否還有生存的機會。
最終,蔣光慈不顧所有人的勸誡,果斷選擇了和宋若瑜完婚。
沒有鑼鼓喧天的熱鬧場面,也沒有浪漫動人的告白儀式。
六年的堅持不再需要多麼轟轟烈烈的尾聲,在一個平淡的約定中,兩人走到了婚姻的殿堂。
曾經外人眼中最虛無縹緲的戀情,卻跨越著漫長的時間,穿越了遙遠的空間,甚至無視了生死的威脅。
結婚之後,蔣光慈終於能時刻陪伴在愛人身邊。雖然可能因此感染疾病,但他依然選擇不離不棄。
面對病床上的妻子,蔣光慈常常默默親吻著她的額頭,淚水也悄然劃過了鼻尖。
而虛弱無比的宋若瑜,只能強忍著疼痛,擠出一個艱難的微笑,試圖安慰焦急無比的丈夫。
病痛不會因為愛情而改變,命運也沒有垂青這兩位苦命的鴛鴦。雖然蔣光慈用盡了所有辦法,依然無法挽回宋若瑜的生命。
婚後不過一個月的時間,宋若瑜就離開了人間,只留下蔣光慈一人面對餘生的孤寂。
葬禮上,蔣光慈呆滯地看著妻子的遺體,心中的悲苦只有自己才能明白。
六年間,他們熬過了異地相戀的煎熬,克服了書信傳情的無奈,排除萬難才修成正果,可結果卻換來陰陽兩隔。
宋若瑜的撒手人寰讓蔣光慈徹底陷入黑暗,很長的時間裡,他僅能依靠拼命工作來分散注意力。
每個月亮升起的夜晚,蔣光慈只能對著昏暗的煤油燈,訴說自己對妻子的思念。
在外人看來,蔣光慈這樣的行為,不會讓他從悲痛的陰影中走出,相反,只會加速消耗他的生命。
身為朋友的田漢,十分同情蔣光慈的遭遇,也理解他目前的處境。
想要從上一段感情中恢復,最好的辦法就是結識新的伴侶,開始新的生活。
在推脫幾次無果後,蔣光慈答應了田漢的請求,與吳似鴻取得了聯絡。
在這個女孩身上,蔣光慈看到了舊人的身影。吳似鴻的開明、熱情以及進步的思想,像極了已經過世的妻子。
吳似鴻也十分欣賞蔣光慈的才氣,對於這位文壇的寵兒,展現了超出常人的寬容。
兩人沒有舉行婚禮,也沒有登記結婚,就同居在了一起。吳似鴻深知丈夫的用情至深,選擇了接受和包容。
但婚姻生活不是短暫的接觸,而是朝夕相處的陪伴。剛剛相識的熱情,終究會被時間沖淡。
在幾年的相處後,吳似鴻發現蔣光慈不僅沒有淡忘前妻,相反,對宋若瑜更加難以忘懷。
蔣光慈對吳似鴻的態度,從來不像丈夫對妻子那樣親暱,反而更像客人一般相敬如賓。
這讓吳似鴻覺得,自己只不過是宋若瑜的替身,只是蔣光慈緩解內心痛苦的工具。
確實如吳似鴻所想一樣,蔣光慈從未有一天停止過對亡妻的思念。這一段新的婚姻,始終沒有叩開他的心門。
生活中,蔣光慈對吳似鴻的關心、大度、寬容,更像是一種補償和救贖。
在情感上無法提供給吳似鴻的真情,只能透過現實中的補償,獲得內心的安寧。
但寬容可以偽裝,婚姻可以將就,感情是否真摯卻騙不過對方的眼睛。相處時間越長,吳似鴻就越覺得悲哀。
幾年相處下來,吳似鴻失去了曾經的耐心,開始和蔣光慈發生爭吵。
但歸根到底,她只是希望蔣光慈能給自己真心的關愛。
可爭吵並沒有改變兩人尷尬的局面,反而讓蔣光慈徹底放下了偽裝。
在兩人的家中,蔣光慈儲存著宋若瑜生前的衣物,每當四下無人之際,總會拿出來暗自流淚。
看著窗外的陽光,腦海中都是曾經書信往來的美好歲月,以及兩人那段堅貞的愛情。
自古相思易成疾,吳似鴻的到來沒有緩解蔣光慈的思念,只不過是陪伴了他人生最後的時光。
此前宋若瑜所患的肺病,具有很強的傳染性。在她病重的最後一個月裡,蔣光慈從未離開病床半步。
這種事無鉅細的照顧,沒能延長妻子的生命,反而讓蔣光慈也感染了疾病。
妻子離世後的幾年中,蔣光慈依靠著不錯的體質,沒有明顯的病痛症狀。
但毒素已經暗自在他的體內生根發芽,逐漸侵蝕著他的健康,等待著爆發的臨界。
五年的時間裡,蔣光慈心情抑鬱,身體也一日不如一日。終於,在30歲那年,扛不住了疾病的摧殘。
雖然心中百般埋怨,但蔣光慈始終是吳似鴻最愛的男人。即便他心中始終沒有自己的位置,可吳似鴻依然選擇了陪伴。
在蔣光慈生命的最後時間裡,總會夢到宋若瑜的身影。六年的相伴,五年的分別,此刻兩人又到了重逢的時間。
你在時,世界如夢似幻般美好;你走後,世界如燈滅樓空般寂寥。蔣光慈用一生深愛著宋若瑜,也因為這份深愛,早早離開了人間。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多年之後,後人再翻看那一段虐心的愛戀,也只能唏噓一句:有情人難成眷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