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不翻身不下雨, 雨不灑花花不紅。
解放大軍不過海, 海南人翻不了身。
渡海之前,第十五兵團按照的廣州作戰會議確定方針,以兩軍各一個加強營的兵力,分別向海南島東西兩翼實施第一批偷渡,探索渡海登陸作戰經驗,準備為大規模渡海登陸作戰創造條件。
第一批偷渡的任務,由第四十軍一一八師三五二團和第四十三軍一二八師三八三團的各一個加強營擔任。
龍要翻身了,大軍要過海了。
四十軍黨委擴大會議,已經開了整整一個上午,這是偷渡前的一次重要會議,大大的作戰圖已經被圈點的密密麻麻。
軍長韓先楚首先分析了敵我雙方利弊,他說:“敵人海岸線長,兵力分散,這對我們有利,敵人有飛機、軍艦,這似乎看起來對我們不利,但我們是夜間渡海,使其海、空軍無用武之地。木帆船吃水淺,登陸點易選擇,這是很有利的條件,再加上船小,部隊分乘損失小,最關鍵、最有利的是我們有瓊縱的配合接應,有五指山根據地人民的支援,那裡有健全的黨組織,當地群眾覺悟靠得住,是我們堅實的大後方。”
“有一個問題我還是要和大家說,考慮到師參謀長苟在松同志最近一段時間在咳血,我想把他換下來,重新挑選一名同志擔任渡海指揮,大家研究一下人選吧。”
沒等韓先楚說完,苟在松就站了起來,他情緒有些激動,臉也一子漲得通紅通紅:“不能換人,決不能換人,軍長,你不信任我了嗎?誰說我咳血,哪個打我的小報告。”
說著,苟在松從日記本上撕下了一張白紙,撲撲吐了兩口唾沫,展開了大聲說:“有血嗎?有血嗎?我帶個小部隊去探探海,探探海南島,況且還有瓊縱派過來的幹部和船工,就算為國家捐軀了那是光榮。這前所未遇的任務,想給別人沒門!”
40軍政治部主任李伯秋拍手叫好:“苟在松同志,如果你偷渡成功,記功的事情包在我身上!”
在當時的部隊裡,團以上幹部被記功非常難。
韓先楚:“好,苟在松同志,我同意你帶隊偷渡,大家同意嗎?”
“同意。”齊刷刷的聲音。
散會後,韓先楚私下問苟在松:“你真的沒有咳血?”
苟在松:“報告軍長,真的沒有咳血。”
韓先楚:“是哪個傢伙給你造的謠,我知道後斃了他。”
這次會議,制定了偷渡的詳細計劃和任務。
擔任這次偷渡任務的是四十軍一一八師三五二團一營,這支部隊的前身是八路軍山東縱隊的八支隊,是一支勇猛頑強、屢建戰功的英雄部隊。營長陳永康、教導員張仲先都是抗日時期參軍的老八路,年輕有為,英勇善戰,兩個人在多次戰鬥中配合默契,團結協作,帶領部隊常打勝仗。
參加這次行動的還有:瓊縱派來接應渡海並擔任嚮導的縱隊偵察科長郭壯強、一一八師偵察科長苗繼宗,師作戰科副科長彭錫彬,和師偵察科全部及一個偵察連並配屬團迫擊炮連共799人,組成一個加強營,分乘14只木帆船,從雷州半島西南燈樓角出發,向西南方向夜航360裡,預計於拂曉前在海南島西岸備縣的白馬井、排埠附近登陸。在 瓊縱接應下,挺進五指山解放區,準備接應我軍主力登陸。
118師參謀長苟在松(右)
這次偷渡不但要實行登陸突破,而且要與海上敵艦作戰,因此必須“船船作戰,船船突擊”,每條船都具有獨立作戰的能力,按一個加強排編成一隻突擊船,由連排幹部擔任正副船長,領導幹部相應地配到各船,
獨立指揮作戰,實際上是三個指揮所,因此打掉一個,還可以指揮,火力組以輕重機槍、八二炮、小六o炮組成,通訊聯絡組由訊號員、觀察員組成,還有修補船組。將十四隻船編為:偵察、指揮、通訊、救護、戰鬥船。
每連三條船,按一、二、三編號,一、三連為一梯隊,二連為二梯隊,指揮船跟隨一梯隊。出發前規定了白天與夜間聯絡方式方法,白天用旗和號角聯絡,夜間用手燈,每隻船都編了號。
這些準備被證明是很必要的,這是渡海中掌握部隊出發及海上隊形間隔, 避免部隊分散,形成戰鬥力的重要一環。
這是一個歷史性的日子,這是一個不能忘記的日子,這更是一個載入史冊的日子。這一天是1950年3月5日,解放海南島之戰拉開了序幕。
1950年3月5日下午,四十軍一一八師渡海先鋒營,在起航地點燈樓角的海灘樹林裡,召開了出征前的誓師大會,場面莊嚴熱烈, 799名準備出征的戰士邁著堅實的步伐,臉上洋溢著勝利的神采,戰旗,各種立功的錦旗,在海風的吹動下迎風招展,獵獵飄揚。
韓先楚光著腳走在最前面,緊隨其後的是解方、袁昇平、李伯秋、鄧嶽、張玉華、劉振華等人,從他們那飽滿的音符中,聽到了勝利者的歌唱。
有著“旋風司令”之稱的韓先楚,說話做事都突出一個“快”字上級的作戰決定後,他登上了一個石墩子,放展了聲音:“同志們,你們就要展開翅膀,飛越大海了,我希望你們勇敢、頑強,拿出一不怕死,二不怕死,三不怕死的大無畏革命精神,堅決完成這一光榮而又艱鉅的任務。因為你們有著一雙鐵的翅膀,因為你們有 著共產黨人的鋼鐵意志,你們是共產黨的隊伍,你們是戰無不勝的 鋼鐵軍隊,同志們,你們有沒有信心?”
“有! ”這聲音震飛了樹林的鳥兒,在大海的上空久久迴盪。
“好。”韓先楚把兩個巴掌一拍,“同志們,敵人並不可怕,大海更不可怕,我看海南島上的國民黨兵充其量不過是紙老虎一個,只要你們豎起利爪,張開大嘴,把牙磨快了,一口一個吃掉他們沒有問題。同志們,兄弟部隊在看著我們,祖國人民在看著我們,我們登陸能否成功,對以後作戰將產生重大影響,木帆船能不能登陸,敵海空軍力量是否強大,伯陵防線是否真像薛嶽吹噓的那樣固若金湯,都要靠這次登陸給出答案!”
“同志們,團結一心、有進無退、誓死登陸,這是軍黨委對你們的要求。振作起精神,鼓舞起勇氣,捍衛解放軍這一光榮稱號,捍衛我們四十軍一一八師的榮譽,打上海南島,解放海南人民!”
“打上海南島,解放海南人民!”戰士跟著喊響了這一 口號。
韓先楚走下了石墩子,他從李伯秋手中接過了一面繡有“登陸作戰先鋒隊”的大紅旗,他目光嚴峻,雙手緊握著這面鮮紅的大旗, 眼睛裡閃現出亮亮的光芒,他大聲地說:“我把這面紅旗交給你們, 請你們把這面紅旗勝利地插上海南島!”
接旗的三五二團一營教導員張仲先是1940年參軍的山東老八路,他激動萬分地和全營莊嚴宣誓:“不怕流血犧牲,有進無退,打到海南島為人民立功!堅決完成渡海作戰任務! ”這聲音氣壯山河,這聲音感天撼地。
落日的餘暉映紅了樹林,映紅了沙灘,映紅了戰士們一張張堅毅的臉龐。韓先楚在沙灘上走來走去,不知走過了多少來回,不知踩出了多少腳印,他不時地抬頭看天,看頭頂的樹梢。
動了,動了,他一邊看錶,一邊從口袋裡掏出一塊紅綢布,四十軍上上下下都知道,這塊布是他的寶,伸手往空中一拋,“東風,是東風!,老鄧,起風了,準備出發!”
大海邊更是別有一番景象,14只木帆船已經整齊地排列在海邊,桅杆頂上的小風旗順著東風呼呼呼飄揚,海浪拍打著撲向岸邊, 海正一點點漲潮。
岸上到處是送行的人群,紅紅、綠綠、花花舞動的秧歌隊,軍樂聲、歡呼聲響成一片,四個女兵清脆地打著快板邊說邊唱:“駕起帆船海上飄、海上飄。長起翅膀飛上海南島、海南島。你撐帆,我拉錨,管叫敵人一個也跑不了、跑不了。呼嘿呼、呼嘿呼,八百壯士齊奮勇。登陸先鋒大旗擎、大旅擎。
萬事俱備,韓先楚朝身旁的鄧嶽點了點頭,鄧嶽對作戰參謀大 喊一聲:“出發!”
在一片歡呼聲中,四十軍先鋒營起航出征,時間是1950年3月5日19時35分。
遠在漢口的林總、鄧子恢在這一時刻一同把目光射向了牆上的掛鐘。與此同時,在廣州的十五兵團作戰室裡,鄧華、賴傳珠、洪學智,在這一時刻,也一齊把目光投向了19時35分這個具有歷史意義的時間表。
海南之戰拉開了序幕。
3月5日晚19時35分,我799名指戰員肩負著黨和人民的囑託,懷著解放海南島300萬同胞的必勝信念,登上了 14只木帆船起航南征駛往海南島。
苟在松、瓊縱郭壯強、營長陳永康攜電臺在居中的指揮船上。羅紹福、副營長劉紹明隨三連一排前行。營教導員張仲先、一連長畢德玉帶一連三排一號船走在最前面,船尾掛一盞紅燈為標誌,是整個船的基準船,擔負領航任務。
50年後重返海南時,曾有老戰士問苟在松:“你為什麼帶老營長在指揮船上,讓教導員上領航船,是否有偏心?”
苟在松聽了一笑:“這是不懂軍事的說法,營長和我在指揮船上,便於指揮調動全營的行動,而基準船擔負整個船隊的領航任務,掌握航行和方向,必須派得力幹部掌握,而張仲先教導員不但政治工作得力,軍事上也膽大心細、作風嚴謹、文武雙全,此重任非他莫屬。
基準船始終穩把航行,準確領航,帶領著船隊乘風破浪,以嚴整的戰鬥隊形急速前進。
大海浩淼、夜色蒼茫、海天一色,夜空分外沉寂,一聲又一聲,海浪拍打船舷的聲音,一陣又一陣,海風吹拂桅杆的聲音。苟在松站在指揮船上,眺望著濃濃夜色中的海面,他心潮翻滾、思緒如縷,過去的歲月一幕幕像電影一樣在大腦中閃過,令他產生許多的聯想與 感慨,歲月雖然過去,日子雖然久遠,但往事依然清晰。
苟在松是一位老紅軍,在東北時,他在韓先楚的手下任團長,攻打錦州時,韓先楚就把攻佔錦州外圍堅固據點配水池的任務交給了他。結果是,苟在松不負眾望,率部一舉攻克號稱“凡爾登第二”的配水池,打開了解放錦州的一扇大門。
像這樣的惡戰苟在松打過不少,所以先鋒營偷渡這樣重大的任務,韓先楚才親自點將。
也正因為韓先楚的親自點將,他才深感這次任務的艱鉅,儘管他在革命部隊中度過了十幾年的戎馬生涯,爬雪山、過草地,經歷過無數艱苦卓絕的戰鬥。但是,乘木船、渡大海,面對擁有鐵甲艦艇和飛機大炮的敵人,把伴隨他同生共死的799名戰友帶到目的地,完成祖國人民賦予的重任,這對苟在松確是一次新的重大考驗。
有苟在松帶隊,韓先楚就放心,軍裡軍外都知道,“苟在松天生就是個打硬仗的種。”這話是韓先楚送他的。
船隊繼續迎風揚帆航行,一路順風,風滿船快,冷不防一個大浪滾來,浪花打溼了沉思中的苟在松,風撲打著他瘦削的臉頰,他點燃了一支菸,看著後面正在航行的船隊,船隻有些分散,看上去,拉拉 扯扯一大片,他當即命令:“所有船隻一一調動迅速向我靠攏。”接著他向指揮部發出了“風向好、船行快”的第一份電報。午夜12時,他再次發電:“前進二百里。”
船繼續正常航行,才一會兒的時間,風停了,海面平靜得像一面鏡子,木帆船也在這一刻慢了下來。
“這鬼天氣。”苟在松大罵了一句,狠狠地把手中的菸頭扔進了大海里。
俗話說:“有風行一天,無風行一年。” 這時船位距離登陸點還有一百多里的航程,看來在天亮前登陸是不可能了。
苟在松一臉冷峻,一方面向指揮部報告這一突發情況,另一方面命令各船搖櫓划槳,儘量加快速度,強行前進。
雖然苟在松也是第一次經歷跨海作戰,但並沒有由於海上風停而影響他必勝的信心,他査看地圖,分析、估計、判斷出現各種情況的可能:
如天亮後,敵機、敵艦何時可能來?部隊又該如何處理各種情況?並估計登陸時間,如航行路線能不能改變?搖櫓行船的速度應該多快多慢?
一切都要想得細密而具體。既然讓自己帶隊首渡,這就是一項光榮任務,雖有點冒險,可是勝利要靠我們自己把握的。各船開動腦筋,積極想辦法,沒有櫓槳的同志,就用鐵鍬、木板、槍托、餅乾箱的木箱板等一切可以利用的器具幫助划水,與大海展開搏鬥。
戰士們汗水溼透衣衫,手掌磨出了血泡,雖然沒有風力,船隊仍以每小時2公里的速度前進。
在一隻只船上面,正在發生著一幕幕感人的情景,苟在松舉起望遠鏡,透過薄薄的夜幕,他看到各船的指戰員們在奮力向前划著、划著,猛然他的視線轉到了基準船上,映入他眼簾的是更加感人和 熱鬧的一幕,他喊著說:“張仲先,好樣的,回去我為你們請功!同志們,好樣的,回去我為大家請功!”
基準船上,張仲先一馬當先拿了一把櫓搖了起來,連長畢玉德、戰士王忠各自搶到了一支櫓搖了起來 來,其他的人拿起了鐵鍬、槍托加入了劃 水的隊伍,幾個沒有搶到櫓的戰士突然想起來,船上還有撐船的竹竿,船艙裡還有補船用的木板。
有槳了、有槳了,大家喜出望外,七手八腳用刺刀劈開木板,砍斷竹子,不一會兒就釘起了十幾支槳。所有的人當即分成兩班,輪流替換著划水,船終於行起來了。其他各船也不約而同地想出了這個辦法,加速趕了上來。
為了爭取時間,大家挽起袖子,運足了氣,拼命地划船。由於臨時製作的槳太粗 糙,不一會兒,許多同志的手磨出了血泡,汗水溼透了軍裝。但誰都顧不了這些,大家只有一個心思:加緊划水,堅決跨過海去!流血了,起泡了就悄悄地用毛巾包紮一下,又分秒不停地操起了槳。
一支支自造的櫓,一支支劃水的槳,指戰員們硬是給木帆船插上了翅膀。人心齊,泰山移,船在加速航行,大海,哪怕它遼闊萬里, 哪怕它無風無息,40軍118師352團一營的勇士們也要跨過去。
火光閃過,苟在松用三根火柴點著了一支菸,面對眼前所發生的一切,他的耳邊又一次響起了韓先楚在渡海作戰會議上的聲音,“我們從敵人側翼插過去,敵人想不到我們會這樣遠距離用帆船登陸,風順的話,一夜可趕出敵兵艦的巡邏線,這樣,敵兵艦想趕也趕 不上了。登陸點敵人的兵力很薄弱,即使海上發生了情況,爭取前進,還可以跟那裡的一些小漁船混雜起來,隱蔽迷惑敵人,只要一登陸就沒有什麼問題了!”
“對,韓軍長的意圖非常正確,決不能改變分毫,風停了,我們自己造風,強行前進。”苟在松把菸頭扔在了腳下,雙腳踩了個嚴嚴實實,對身邊的陳營長說:“命令,按預定計劃來,堅決到達預定地點登陸,叫各船強進。”
“是,參謀長。”陳永康挺身站在船尾,手中的手電筒一明一暗,向各船發出了“強行前 進”的訊號,不一會兒,各船也發出了聯絡訊號。一時間,海面上 到處閃現著星星似的光亮,這光亮或明或,或長或短,它和基準船上圓圓的紅燈交相輝映,形成了一道好看的風景。
一隻只帆船緊隨其後,廣大指戰員用雙手攪動著大海,船在強行前進,有一隻船上的戰士響起了歌聲“快快搖櫓走得歡,看誰爭當第一船”,有一隻船上喊出了“這是立功的時候,這是當英雄的時候,加油搖,快前進,看誰能當登陸第一人”。
一號基準船本來走在最前邊,這時候從後面趕來的三號船一下子就超過了一號船,一號船上的戰士一看不幹了,快搖過去,超過三 號船,眼看一號船上的戰士拼上了命,一陣急划行,一號船追上了三號船,並穩穩地佔據了它的頭號位置。
各船就這樣拼著性命,各船就這樣你追我趕。在這寬闊的海面上,每前進一步就是勝利,一場划水大戰就這樣進行著。人處在險境之中,常常會迸發出 出奇制勝的靈感火花,一時間,竹板、木板、槍托、鐵鍬,全部走馬上任投入進了這場海水大戰之中,衣服溼透了,汗水流了一身又一身,可戰士們情緒高昂、激情澎湃。
天色放亮,不遠處清楚地看見了一道海岸線,“同志們,加油啊,登陸點就在眼前了。”是張仲先的聲音。
是啊,船離海岸並不遠了,可是距登陸點還有一段距離。天漸漸亮了,透過茫茫晨霧,看到了海南島西北角的海岸。經過觀察和海圖判定,郭壯強證實已到達瓊西俄曼嶺一線。
這時候,海灘上的地堡裡的守敵發現了我渡海船隊,開始用密集的炮火向船隊猛烈射擊。為了不暴露自己,苟在松 命令:“各船不許還擊。”
他判斷這是敵人的火力偵察,各船按照命令,沒有對岸上敵人的炮火進行還擊,繼續鎮定地划行前進。
敵人的炮火還在射擊,有好幾發炮彈落在了離船隊不遠的地方,有的甚至在船幫上爆炸,船上的指戰員有些著急了,“與其被動挨打,不如和敵人拼了。”
各船隊和敵人拼的呼聲很快就傳到了苟在松的耳朵裡,他和郭壯強、陳永康緊急磋商。透過分析,他們一致認為從俄曼嶺以南到預定點白馬井、排埠一線還很遠,如果按原計劃繼續從海上前行,可能會遇到敵人軍艦、飛機的襲擊和阻截,就要冒很大的風險。
但如果就地登陸,一來這裡敵人守備力量較強,二來上 島後要突破敵人的幾道防線,經過幾天才能到達解放區。在沒有島上接應,敵我力量懸殊的情況下強行登陸突破敵人防線打入縱深會給我軍造成重大傷亡,破壞整個作戰計劃,影響任務的完成。
儲存實力接應大部隊,這是我們這次行動的目的。權衡利弊,最後決定還是按原計劃在預定地點登陸。
苟在松又發出了“沒有命令,絕不允許向敵人開火”的命令。
天已經大亮,一切的一切都已暴露無遺。苟在松登上船頭,舉目遠望,由於各船划行速度不一樣,原來嚴整的戰鬥隊形現在已有些鬆散,縱深也拉長了許多,如果與敵人遭遇,火力不能集中,相互難以配合,這是很危險的事情。
苟在松再次下達命令:“各船在搶先前進的 同時,注意保持戰鬥隊形!”
敵人掃射了一陣便失去了動靜,大概認為我船隊是漁船吧。
6日上午9點多鐘,從敵人盤踞的新盈港方向駛出了十幾只木帆船,這一下我船隊樂開了花,不管它是民船還是敵船,只要能和它們攪合在一起處境就相對安全得多。一號船發岀了命令:“各船隊隨我之後前進。”
各船隊精神振奮,緊緊跟隨一號船迅速駛向不遠處的那十幾只木帆船,眼看就要靠近這十幾只木帆船了。突然,頭頂出現了十架敵機,這時候已是10點多鐘,飛機在我船隊上空盤旋了一會兒,亂投了幾枚炸彈,又低飛了一會兒。
苟在松一面向指揮部報告,一面命令各船作好隱蔽、作好戰鬥準備。敵人的飛機擦著桅杆飛過去,又擦著桅杆飛過來,沒有掃射也沒有投彈。
在這敵陸海空三面夾擊的危急關頭,苟在松、郭壯強、陳永康當即分析認定,敵人並不一定清楚我們的情況,我們不能硬拼,只能智鬥,這時候更需要膽大心細。
又一紙命令下達:“沒有命令不準開火,儘量同敵船混在一起,以避開敵機的襲擊,如果敵船開火,就集中火力攻其中路,奪道強行登陸。”
命令下達後,一號基準船帶頭 首先從敵船右邊駛了過去,其他各船也隨後插了過去,西邊船隻一下子攪在了一起,敵船在前,我船緊跟,他一隻,我一隻,船船緊跟,再一看頭頂,敵機仍在低空飛行,時而盤旋,時而俯衝。
猛然,苟在松從望遠鏡裡看到敵人的船上剛剛插上了紅旗,他指示指揮船上也馬上揚起了紅旗,各船也迅速揚起了紅旗。不一會兒,指揮船上又發出了呼喊:“敵人船上又換上了白旗,快換上白旗。”我船又相繼換上了白旗,因為沒有白色布料,只好掛起了白色包袱皮,用以迷惑敵人。
敵機仍在我船上空飛行,一會兒扔下一兩顆偵察性炸彈,一會兒又低空盤旋,我船上的戰士視而不見,就像沒這回事一樣,撒網的撒網,打魚的打魚,經過這樣十幾分鐘的周旋,敵機終於呼嘯著飛走了。
敵人可能是誤認為我船一部分是漁民,一部分是從潿洲島上跑出來的隊伍,我船隊化險為夷了。
6日下午2時左右,我渡海先鋒營終於靠近登陸點排埠附近海岸。
真應了這句話,在戰場上什麼情況都可能出現,什麼情況都可能發生。這不,岸上的情況就發生了重大變化。
原來,我先鋒營預定6日晨於排埠一線登陸,由瓊崖縱隊在岸上接應,但由於中途風停,錯過了約定時間,使得瓊縱接應部隊整整地空等了半天時間。為了不暴露目標,瓊縱只 好留下少數人員在原地留守觀察,大部隊撤往海邊新地村隱蔽待命。
也就是在這段時間裡,敵第4軍59師一個營趕到了排埠,搶先佔據了海邊陣地。當我渡海船隊離海岸只剩下五六百米時,海岸上就竄出來了一大隊敵人,他們瞄準了我船,利用手中的輕重武器一起向我船開火射擊。
霎時間,彈雨紛飛、硝煙瀰漫,我船隊周圍被激起了一個個高大的水柱,天陰又遇大暴雨,這時候飛走的敵機聞訊又飛了回來,只是由剛才的四架又變成了八架。海面上,敵人的兩艘大軍艦在我船隊後面猛烈炮擊,前面是兇猛的敵人,頭頂是如狼的敵機,後面是敵人的大炮,形勢就是這樣的險惡和嚴峻。
敵人的飛機向我船隊投下了一枚枚罪惡的炸彈,有一隻船被擊中了,有一隻船被炸開了七八個窟窿,海水不停地湧進船艙,棉花、釘子、木楓,指戰員們一面搶救補船,一面向敵人狠狠還擊,各船的大炮、重機槍、步槍一齊向敵人猛烈掃射。
一號基準船上,張仲先直立在船尾一邊佈置登陸任務,一邊注視著登陸點, 他囑咐舵手掌穩方向,隨後,他沿著一號船走了一 圈,併發布著命令說:“同志們,準備登陸。”說著,他把望遠鏡往腰上一掛,端起衝鋒槍,水手剛剛放下錨,張 仲先撲通第一個跳進了水裡,嘴裡喊著:“同志們,衝啊!”
這是個珍貴的時刻,他看了看錶,時間是下午3時40分。
王忠扛著大紅旗一個箭步衝了出去,司號員小趙雙腿中彈,躺在船頭上吹響了衝鋒號。
苟在松在指揮船上發出了“立即下船登陸,搶佔灘頭陣地”的命令。
隨著張仲先的這一跳,一號船上的畢德玉也跳進了水裡直撲岸上。排長焦振忠在指揮戰士先行登陸。九班長劉玉學、侯志誠和眾戰士一一跳進了水裡直奔岸邊。
再看一號船上的掌舵手傅世俊,他的胸脯已經中彈,血流了一身,雙手仍然緊緊地把著舵杆,留下了最後一句話:“別管我,趕快登陸,登陸就是勝利。”最後犧牲在舵位上。
刻不容緩,立即下船,在海上多待一分鐘就會多一分威脅,人離開船可以減少被炮擊的傷亡,苟在松再次發出了“船上所有部隊迅速靠岸登陸”的命令。
苟在松和指揮船上的指戰員們一起跳進了水裡,報務員扛著發報機跟在身後,當他們剛剛離開指揮船20米時,指揮船便爆炸沉沒,報務員負了傷,發報機被海水浸溼失靈。就這樣,在這一時間裡暫時失去了和指揮部的聯絡。
就在我渡海先鋒營涉水向岸邊靠近時,敵軍艦瘋了似的向我炮擊,海灘上火光四射,敵人強大的炮火一排排往上壓。我渡海隊員一刻也沒有停止前進的步伐,面對敵人的炮火,而是越戰越勇,倒下去再站起來,有的雙腿被炸傷,就爬行著前進。
在煙霧和海浪的掩護下,我軍迅速佔領灘頭陣地,與敵人展開了激烈的戰鬥。就在我渡海指戰員浴血奮戰、克敵登陸的緊要關頭,瓊縱一總隊及時趕到,他們出其不意地插在了敵人背後,打他了個措手不及。在我內外夾擊下,徹底、乾淨地消滅了這股敵人,全殲第4軍59師一個營,俘敵副連長以下25人,繳獲敵美式卡賓槍16支,勝利完成了登陸任務。
戰後,傅世俊被追認為“英雄水手”。王忠被授予“把紅旗插上海南島的第一功臣”。
海灘上一片歡聲笑語,渡海先鋒營和瓊縱兩支兄弟部隊在灘頭勝利會師了。3月6日下午,整個先鋒營在“白馬井”以南四公里的賽基村和超頭市之間約兩公里的海岸線勝利登陸。
為這來之不易的勝利,大家情緒熱烈,手握著手,緊緊擁抱。此刻,鮮紅的五星紅旗已高高飄揚在了海南島的土地上,這是勝利者的標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