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父親今年八十歲,較之去年步履蹣跚了許多,因腦梗時常頭暈,看上去有些萎靡。媽媽,還一如從前忙碌,溫暖。
父母在,不遠遊。十一放假,第一件事是回家看望父母。於父母我始終都不會用年邁兩字形容,儘管他們八十歲。
父親對土地有著特殊情懷,總想方設法開墾點荒地,種上點農作物。每年秋天來臨,陸續收點玉米、赤小豆、紅薯等農作物。今年雨水頗多,他種的莊稼大多不耐澇沒什麼收成,以至於十一回家,向我磨叨了多次。
於是,我半開玩笑說:“100元能買您種的一堆了,我高價買,給您1000如何?”
這時候,父親嚴肅地看著我,說:“坐下!”
我心道:“壞了,捅馬蜂窩了,哪能用收成和他開玩笑。”
果不其然,父親開始和我說:什麼不管什麼境況,都要珍惜糧食,都要勤儉節約,都要自力更生,都要不忘本份,都不能數典忘祖,都不能尾巴翹上天,都不能自以為是……絮絮叨叨的教育我半天。
在他絮絮叨叨中我從抱著敷衍哄這老小孩高興的心態,到認真聆聽。特別是聽他講當年他二十來歲光景,義務修渠修水庫時,休息空檔不忘向當地農民請教他們如何種莊稼,不忘向他們學習如何結網捕魚的事,我浮躁的心靜了下來,從不屑的心理到認識到自己的膚淺。正因為他的勤勞肯鑽研,不管什麼情況下,都護我們吃飽穿暖。想想,這真不是幾個錢就能解決的,我對自己出口高價買什麼云云,感到汗顏,保持本色,是一生的修行。
“來,陪媽媽說會兒話。”
和父親相比,我更怕媽媽。媽媽打我記事以來,就沒見她發過脾氣,始終樂呵呵的。可這樂呵呵的背後,是母親的隱忍與良善,包容與無私。她可以用溫柔的語言告訴你博愛,用溫暖的笑容鼓勵你堅持下去就是勝利。記憶中最深的事就是抓家雀。
小時候,經常看到別人抓家雀。我覺得很有趣便也抓,我抓來純粹為好玩。有一次,我正抓得津津有味,媽媽恰巧回家了,我很是心虛,想著肯定會挨頓說。然而這一次,媽媽沒說我,一如平時一樣,溫和地朝我笑笑。當年的感覺用一個詞形容絕對叫如釋重負。可惜,那感覺沒維持一分鐘就被媽媽叫到身邊了。媽媽指著外面正在叫的大家雀,說:“孩子,如果你被別人抓了,媽媽得急死了。你看,那大鳥拼命叫著,得多急。”說到這,媽媽就一言不發了,只是慈愛地看著我。看著媽媽,我羞愧地低下頭,小聲說:“媽媽,我去放了小家雀,以後我不抓了。”記得那時候媽媽摸了摸我的頭。從那以後,我沒再抓過任何動物,己所不欲勿施與人也好,勿欺弱小也好那時候我並沒那麼多感慨,只是從此後我再沒傷害過任何物種,想來在那一刻我把何為“有所為有所不為”刻在骨子裡不能忘記。
以至於到現在聽到媽媽說:“來,陪媽媽說會兒話。”我第一反應永遠都是我做錯了什麼。其實,父母進入高齡後,媽媽陪她說會話早已沒了訓我的含義,她只是年老寂寞了,想和孩子叨咕叨咕日常瑣碎。什麼你爸爸腦梗後像個孩子粘人,大小事都讓人陪著;什麼房後於家大媽家的房子租給了外地人,外地人很勤勞;什麼雨水太多,地都澇了,辛苦到頭沒啥收成等等,絮絮叨叨說上那麼一會兒,即有喜悅也有無奈。這時候我都會認真聆聽,聽聽誰在我遠離在外無法照顧他們時,替我完成了我應盡的責任,再見時不忘感謝;聽聽誰家娶妻添丁再見時我好不忘祝福一句。聽媽媽絮絮叨叨話語,感受到溫暖,感受到鄰里的樸實熱情。
在父母絮絮叨叨裡有他們瑣碎的生活,也有他們透過看電視得出的感悟;有他們想讓外出打工孩子的放心,也有他們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殷切希望,可憐天下父母心。
回家兩三日,大體就走了。每每離家時,父親都會說:“我和你媽媽能自己做好,生活完全能自理你們在外放心。我培養孩子是讓孩子有本事,過好自己的日子,不是培養廚子天天圍著鍋臺轉,給我做飯用的,你們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吧。”
在車輪滾滾中,承載這份絮絮叨叨的愛,一路向前,直到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