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樹能有多皮?
他和王菲一樣,
他皮得我行我素,
還讓人恨不起來。
八百年上一回綜藝,眾人群星拱月間,卻發現朴樹窩在角落一臉惆悵,問他怎麼了,他揪著衣角為難地說道:“到點了,我該回家睡覺了......”
2018年《跨界歌王》,主持人問:為什麼想來參加節目?
答:因為缺錢。
主持人不肯罷休,又問:《清白之年》這首歌,是想表達什麼心境?
答:嗯......忘了。
他和媳婦吳敏菲參加節目,小吳含情脈脈地問道:“老公,如果有一天我比你先死怎麼辦?”朴樹摟摟她說:“沒事,我會好好活著。”
這麼多年,樸先生語不驚人死不休,說話風格簡單粗暴——能一個字說話,絕不會說兩個字廢話。
他是採訪屆的泥石流,讓主持人頭疼的問題男中年。但就是這樣一個特立獨行,從未入世的老男人,卻一直被這個世界溫柔以待,讓他得以繾綣在自己的世界裡,孤獨地像個詩人,又自在地像個孩子。
遊離在世界邊緣,卻被世界偏愛的朴樹,到底有什麼特別之處?
01.憂鬱少年
朴樹,原名濮樹。
1977年,四歲的他跟著家人從南京搬到北京大院兒。
當時的他,對北京人只有一個印象——皮!
幾個半大小子常常衝著他做鬼臉兒,要不就偷摸扒他褲子,性格內向的朴樹剛開始還含羞捂腿,後來臉皮越練越厚,拿大人的老話兒說,這孩子是典型的蔫淘啊!
這段經歷讓他的性格頗具雛形——既有南方人的安靜,也有北京人的貧,神經纖細,還有點直男的不解風情。
樸爸是北京大學的教授,同時也是一名物理科學家,可以說小樸誤打誤撞,生在了一個典型的理工男世家。作為打小就物理不及格的他,地位尷尬堪比誤入男澡堂的女嬌娥,在老父親的日夜鞭策下苦不堪言。
他還有一個哥哥,叫濮石。石頭哥從小就愛聽歌兒,國內的情歌國外的搖滾,逮住什麼聽什麼,後來乾脆離家出走當了一名流浪歌手。
那時的朴樹年齡尚小,在父母隱隱約約的抽泣聲中,手指發麻地解鎖一道又一道複雜的數學題。由於哥哥的離家出走,父母將更多希望傾注在他身上,繁雜的課業常常壓得他頭皮發麻。
偶爾抬頭看看夜深人靜的繁星暗湧,想得也是哥哥收音機裡那些美妙的音樂,他所有學習的動力,都是為了父母,還有老爸承諾的,考了第一名,就送他一盤貓王的卡帶。
那時北京高幹子弟的出路無一例外:北大附小、北大附中、北大、出國留學,娶妻生子。奈何多年後的他只做到了最後一個,還只做了一半兒,只娶了妻,卻沒打算留下一兒半女。
好了,時間先回到朴樹“小升初”的那年,他當時的成績簡直讓全家人抓狂......
為啥抓狂?北大附中分數線173.5,而小樸考了173,就差了區區0.5分!
要說這世間遺憾,無非是差一步美滿,差一環滿貫,區區跬步,卻毀人千里,命運的機關算盡,大概也不過如此。
老濮當然咽不下這口氣,他北大教授的兒子怎麼能考不上北大附中?他不服啊!口乾舌燥奔走了一個月,求爺爺告奶奶,最後仍然拗不過命運的大粗腿。
老濮仰在沙發上連連嘆氣,事已至此,他不得不承認也有他一個教授辦不到的事。這個男人的無力感從未源於事業,反而全部來於兩個兒子.......
而那頭朴樹也不好過,腦袋裡只有一個聲音——我沒考上,我爸媽沒法做人了!
他認為自己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打那之後,他的心就蒙了一層灰,生病了。
察覺到兒子異樣的濮媽媽帶他去看心理醫生,得出的診斷結果是:青春期抑鬱症。
本就沉默的少年變得更加沉默,終日面無表情喃喃自語,似乎越來越接近崩潰的邊緣......
02.瘋子在左,天才在右
人為什麼會憋瘋?迄今為止,心理學家也一臉問號。
他們認為,除了遺傳,大概就是沒有合適的宣洩出口與合理的世界觀。
所幸的是,二十多年前的朴樹,找到了適合他的宣洩途徑——玩兒音樂。
由於生病,他中途休學了一年,父母也不敢吹鬍子瞪眼刺激兒子,後來的整個高中他都是在渾渾噩噩中度過的,好像做了一場春秋大夢就混到了高考的日子。
對生活缺少慾望的他,對未來的人生也沒什麼野心,除了音樂,他所走的每一步都是為了回饋父母。
考前幾個月,他忽然發瘋似的啃書本,打複習戰,最後被首都師範大學英語系順利錄取。
其實他這麼玩兒命還有一個自己的小九九:濮爸以前說過,考大學吧!考上大學就讓你留長頭髮,玩兒搖滾!我跟你說大學可好玩兒了!
濮爸哄兒子的話,他是真的聽進去了。
可真到了大學,真相卻相去甚遠.....
留起長髮不修邊幅,整天揹著把破吉他的他經常被當成不良少年,有一次還被誤認為是誰家走丟的流浪漢,直接被領到了派出所。
這大概是小白兔朴樹人生中第一次上當受騙,這騙子還是自己老爸。感覺到智商被一百分爆錘的他第一次做出了反抗——退學!
朴樹的世界是單純的,喜歡或者不喜歡,接受或者拒絕,做或者不做。他是少數敢想敢做,遵從內心世界的成年人。
濮爸覺著兒子只是鬧脾氣,託關係為他保留了一年學籍,沒成想這小子這次是玩兒真的!
掙脫學校束縛,似乎一瞬間甩開了所有壓力,所有靈感一觸迸發。
在這段閒雲野鶴般的自在日子,他常常晃盪著大高個子,揹著吉他獨自跑到小河邊自彈自唱,那些流動的心事在他的筆尖下變成跳躍的音符,順著青年憂鬱的唇角流向江河萬物。
此刻,他與音樂,融為一體。
心無掛礙的日子沒過多久,濮媽委婉地提醒他:“兒啊,你要不要去端盤子掙點錢?”
這時他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是個成年人了,早該掙錢養活自己了。
其實朴樹對這個世界的觸感是後知後覺的,甚至有點遲鈍,他更像一隻用觸角感知世界的蝸牛,雖然行動遲緩,落後了同伴一大截兒,但他只要下定決心,就會揹著自己的重量不緩不慢地走在屬於自己的時區裡。
這時有朋友問他,你那麼會寫歌兒,怎麼不賣歌兒啊?
恰好此時有個同學推薦了高曉松,那時的小高又白又瘦又美,出了幾首歌初嘗人紅好滋味,揣著大哥大燙著小卷毛兒,在北京胡同裡穿街過市。
某天慵懶的中午,小高剛吃完飯正在剔牙,忽然來了個電話。一接起來,電話那頭支支吾吾,有點結巴但不廢話——
“我我.....我想賣歌兒。”電話這頭的朴樹使出吃奶的勁兒終於憋出了這句話。
03.出走半生,歸來仍是少年
1996年一個悶熱的夏天,青年時的他抱著一把破吉他唱著一首心血來潮寫出來的歌兒,對面坐著高曉松和麥田老總宋柯。
這首歌是前幾天他花了十分鐘寫完的,當時他獨自坐在河邊兒,陪伴他的只有周圍幾隻明豔盛放的紅色鮮花兒,他被那種張揚的生命力打動了,便寫下這首歌的demo——《那些花兒》。
北京酷暑難耐,大太陽刺辣辣地照在他的身上,琴聲悠揚,簡單質樸的歌詞,聲線幾乎沒有起伏,像流浪漫天的蒲公英,一點一點落在行人的內心深處。
高曉松熱得一直冒汗,就想趕緊聽完出去,旁邊的宋柯也一直抹眼睛,他定睛一看,發現宋柯竟然哭了.....
作為好哥們兒,倆人熟得不能再熟了,老高還從沒見宋柯哭過。
“我說大男人別整這噁心人的,怎麼了你?”老高有點麻,他只會哄女人。
宋柯哭得梨花帶雨,只嘟囔了一句:“唱歌這小子,我要了!”
第二天,他簽約了麥田音樂,宋柯如獲至寶,老高卻看著合同上“濮樹”這兩個字若有所思。
他尋思這小子這麼有才,以後萬一火了,粉絲排隊簽名時這名字也太浪費時間了,不如就改成朴樹吧!
1996年,作為新人的他首支單曲《火車開往冬天》問世了,但這只是麥田對他的熱身包裝,三年後的第一張專輯《我去2000年》才真正讓他大火起來。
當年這張專輯衝破了30萬張的銷量,朴樹成為年度新人黑馬,專輯中的《那些花兒》和《白樺林》一直掛在那兩年的熱歌榜首。
似乎就在一瞬間,平凡青年朴樹從默默無聞到鮮花簇擁,好像一下子從溫水裡被撈進滾燙的熱鍋中,雖然被眾星捧月,手裡也有閒錢了,但他卻再次感受到當初年少時的身不由己,和更難以言說的孤獨感。
從始至終,他只想寫歌,賣歌,簡單生活。
一時間無法調節,他又陷入了抑鬱的漩渦,整夜失眠,不得不靠藥物維持精力。
2000年,央視春晚想找個“特別”的年輕人首唱,他們看上了低調的朴樹。
他剛想拒絕,就被一句話懟了回去:“有多少人擠破頭皮想上去,那意味著你會被幾億人同時看到!”
其實朴樹壓根不想被看見,安靜是他唯一的追求,人多了他就心慌!但胳膊始終拗不過大腿,最後他還是去了。
於是那年的春晚,全國觀眾看見了一個高高瘦瘦的年輕人,神情淡漠地站在舞臺上,表情凝重地唱著一首歌兒,跟現場濃烈喜慶的氣氛格格不入。
父母看著電視裡的兒子即驕傲又有點生氣,濮爸不滿地嘟囔:“這臭小子,大過節的拉拉個臉,好像誰欠他兩百萬是的!”
但也正是這次春晚的露相,讓電視機外一個叫周迅的女演員注意到這個有點頹廢的男青年。
那時的迅美人兒剛和賈宏聲分手,與朴樹一樣,小賈也是帶點頹廢的痞帥,估計當時她就得意這口,稀罕長頭髮浪裡浪蕩的文藝青年。
不久,媒體坐實了兩人戀愛的訊息。他與周迅合作專輯,一起拍mv,有了愛情滋潤後的朴樹狀態也似乎越來越好了。
還記得周迅對他說過,你抽菸的樣子很像他(賈宏聲)。不知是小周把他當作了替代品,亦或者深入瞭解後,發現他並非是她想象的樣子,這段戀情沒有維持多久就消散了。
失戀後的他沉寂了一陣兒,那段時間他的生活似乎又恢復了安靜,白天錄歌兒,晚上坐在馬路牙子上,看車來車往。
2003年,30歲的朴樹釋出了第二張專輯《生如夏花》,突破了50萬的銷量,一躍成為內地出場費前三的男藝人。
這張專輯的序言是:“在藍天下,獻給你,我最好的年華。”
如此精煉總結性的語言,未免讓歌迷擔心,朴樹是不是要退圈了?
果不其然,自打這張專輯過後他就銷聲匿跡了,除了2007年參加綜藝《名聲大震》外,他就像被施了隱身術一般無跡可尋,也是在這期間,他與演員吳曉敏低調註冊結婚。
2009年,他與麥田的合約到期,徹底恢復了自由身,也大概是從這時候開始,他真正從內心解放,開始了自在如隱士一般的生活。
就像他的《生如夏花》,我們每個人都是想要綻放的夏花,只是有的人未拼盡全力,而有的人努力綻放過,反而更想過自由自在的生活。
小編後記:
2014年,久未露面的朴樹終於被韓寒拉出了山,在眾人的歡呼雀躍中,一首《平凡之路》打動了無數人塵封的心。這,說的不就是每個人平凡的人生嗎?
生活是一場修行,或許在沉寂的十年裡,他已經與世界和解,找到了情感的歸屬,和適合自己的生活方式。
現在的朴樹,需要錢了就出去唱唱歌,他不懂時尚,用著老式諾基亞,出街有時候就隨便套著老婆衣服。對此,吳曉敏早已習以為常,她寵他,就像寵一個大孩子,也說過就算他一輩子不工作也會一直養他。
活在自己的世界裡,率性而為的朴樹,大概是少數沒有事業心還不被討厭的男人。
如果你問為什麼,那大概是因為我們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個朴樹夢,但卻沒有人敢擁有他那赤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