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存
“千呼萬喚喚不回,上天入地難尋見”,“林妹妹”王文娟老師去世了。這是我們很多人都喜歡的越劇演員。我的心裡五味雜陳,無以名狀。
自我記事,就經常會聽到院子裡的大人在唱越劇。尤其是《紅樓夢》選段“天上掉個林妹妹”和“金玉良緣”,耳熟能詳。唱詞我至今都能隨口即來,還連帶眉目傳情呢。記得我的家裡,還貼過一張年曆,八十年代的“紅樓夢”劇照,賈林二人共讀西廂。照片中的徐玉蘭和王文娟,低眉含情,風姿綽約,煞是迷人。那個物質匱乏的年代,也對精神生活充滿了渴望和嚮往。
以前我住的大宅院,前後三進。職員、教師、演員、機關幹部,相處得極為和睦,其樂融融。
周金娣是文化館的戲曲輔導老師。她曾和周總理跳過舞,也曾在越劇團工作過,唱越劇是她的拿手好戲,張口即來。我常聽她唱的就是《紅樓夢》中的選段,越音嫋嫋,滿院生香。
周亞花是越劇團的演員,對王派十分喜歡,整日裡“追魚”不離口。
母親有一張戲裝照,是看了越劇電影《紅樓夢》後去照的,一晃四十年,照片中的她美如天仙。她也是一位越劇迷呢。
聽人講過,孫道臨和王文娟的婚姻,是上乘的姻緣,夫妻的楷模。郎才女貌,多少令人羨慕。我那時也曾異想天開,要是能見到他們,該有多好。我也是他倆的戲迷和影迷呢。也只是想想,天南地北,茫茫人海,相遇談何容易。
這些年,我還是喜歡唱越劇,臺下唱,臺上唱,蠻開心的。我唱越劇,還寫稿子,這兩大愛好,相伴相隨,其樂無窮。
2004年荷月,我喜得千金,菊月時分,我的稿子得了獎,笑得合不攏嘴。去慈溪參加頒獎晚會,居然還有驚喜在等我:孫道臨和王文娟夫婦也被邀請到晚會當嘉賓。我見到了兒時心心念唸的偶像,當時的心情無以明狀。“眼前分明是外來客,心底卻是舊時友”,這句唱詞竟脫口而出,眼中有淚光閃爍。
我請榮榮老師陪同,去後臺休息室見兩位藝術家。榮榮老師一進去,就幽默地說:“王老師,我給你帶來一個小戲迷。”我竟傻傻地連話也不會講了。
我請她簽名。她笑著說:“我的字不好看,叫道臨籤,叫道臨籤。”她說出來的話,也如唱越劇,糯糯的,很好聽。在我再三懇請之下,才簽了名。我如願以償。當然,道臨老師也簽了。他不愧是北大才子,字寫得相當漂亮。這本有他們夫婦簽名的書,後來找不到了,還是蠻可惜的。我和他們的合影照片倒還在。而今,兩位藝術家夫婦都不在了,看到合影,分外懷念。當年的音容相貌還歷歷在目呢。
“演戲要複雜一點,做人要簡單一點。”這是王文娟老師的口頭禪。這一生,她走得很坦然,也用言行詮釋了這句話的意義,令人敬畏。
我的文友蘊華是位越劇票友,打小就喜歡。她發來一張照,是王文娟老師寫的自傳《天上掉下個林妹妹》的親筆簽名。字很清秀,和她唱的越劇一樣清麗脫俗。晚年的王老師,在老伴去世後,開始學畫寫字,已經很有模樣。她用這樣的方式,來化解心中無盡的思念。
2007年,孫道臨老師去世。“世間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十四年後,林妹妹王文娟老師也去了天堂,和她的“寶哥哥”相會。
“歧王宅裡尋常見,崔九堂前幾度聞。正是江南好風景,落花時節又逢君。”杜甫的詩也難以排解我的憂傷。那晚,我迴圈地播放著《寶玉哭靈》,“千呼萬喚喚不回,上天入地難尋見”……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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