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共產黨軍隊有一條很重要的原則是“黨指揮槍”,有統一的思想作戰才能無往不利,當然,所有制度都是在探索中不斷完善的。
早在1927年的三灣改編時,毛主席提出了“支部建在連上”的制度,為黨領導軍隊奠定了基礎。1929年的古田會議,毛主席再次闡明從政治上、思想上、組織上都是由黨來領導軍隊。
1930年中共中央頒發了《中國工農紅軍政治工作暫行條例》,進一步規範了我軍的政治工作,其中有一條非常重要:當政治委員與同級軍事長官發生分歧時,政治委員有停止軍事指揮員命令的權力。也就是說,在軍隊中政委擁有著最後的決定權。
這個政策延續了十二年,但是在1942年進行了修改,此後就是軍事指揮員來負責最後的行動。
之所以會變動,是因為在悲痛的雪村戰鬥中,冀中第八軍分割槽政委經驗不足下達了錯誤命令,導致損失極其慘重。為避免悲劇再次發生,中央就將這個政策再度完善了。
我們常說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活法,軍隊同樣也是如此,制度並不是一成不變的。
在紅軍時期,政委來做最後的決定是很有必要的。因為那時的條件艱苦,靠的就是一股精神,政委往往都是由思想過硬的人來擔任,這樣就可以確保軍隊始終都聽黨指揮,不會出現軍閥主義。
舉兩個最直接的例子,一是1932年彭德懷收養的義子郭炳生叛變,當時郭炳生擔任紅三軍團紅2師師長,他在宜黃、樂安一帶作戰時,趁亂矇蔽了一個團想要投敵。
紅2師政委彭雪楓聽到訊息後連忙騎馬去追,他就帶了15個人,但是追上郭炳生他們後,那一個團又跟著回來了。如果不是政委的作用大,郭炳生憑著彭德懷義子以及紅2師師長這兩重身份,完全可以讓這一個團將彭雪楓等人除掉。
二是1935年四渡赤水期間,毛主席一直帶著部隊運動轉移,他用自己神乎其神的判斷讓紅軍躲過了重重危機。但這種超乎常人的眼光,別人是不會動的,所以有不少人都心生埋怨,認為這樣下去部隊會被拖垮。
就連時任紅一軍團軍團長的林彪都有了牴觸情緒,他寫信給中央:“毛、朱、周隨軍主持大計,請彭德懷任前敵指揮,迅速北進與四方面軍匯合。”意思就是讓毛主席去管大局,軍事還是交給彭德懷。
但軍團政委聶榮臻不同意林彪的做法,雙方產生過嚴重的爭執。聶榮臻最後嚴正警告林彪,如果林敢違背上級的命令,他就基於“政委擁有最後決定權”這一點,讓部隊不執行軍團長的命令。林彪這才沒有再鬧。
從上面兩件事就能看出,早期政委可以說是將軍隊維繫在黨身邊的那根繩子。後來在八路軍與新四軍時期,我黨軍隊進一步地正規化,人員也迅速擴大,這時候中央也看出了在最後指揮權的政策上有一點問題,所以進行了一次小修改。
1938年12月,八路軍頒佈了《政治委員暫行條例》,上面規定:在軍事行政和作戰指揮上,軍事指揮員肩負更重的責任,但政治委員依然有停止軍事指揮員命令的權力。如果軍事指揮員與政委產生了分歧,必須將經過的情形詳細報告上級機關,在未得到上級機關指示前,軍事指揮員必須依照政治委員的意見執行。
這樣給軍事指揮員擴大了一定的權力,但仍比同級政委低。1941年的皖南事變,就暴露了這項政策的弊端。
當時新四軍的軍長是葉挺,但權力主要在政委項英手中,項英搞行政是一把好手,在軍事的敏銳度上卻不如葉挺。
遭遇國軍埋伏後,兩人發生了多次爭執,葉挺主張付出一些犧牲突破在前堵截的星潭頑軍防線。但項英一直猶豫不決,沒有項英點頭,部隊根本無法開動。
新四軍領導層為討論是否攻打星潭的會議一直從下午3時開到了夜間10時,這7個小時都沒能得出一個確切結論,卻使新四軍失去了最後的突圍機會。
項英猶豫再三決定讓部隊原路返回,準備改向西南前進,這就導致了新四軍後來的悲劇。
葉挺在發給中央的電報中,承認自己在皖南事變中負有責任,但也提出政委擁有最後決定權這項政策有很大的缺陷。
中央其實也不是看不到這一點,但政策能延續這麼久,肯定是有理由的,如果輕易調整怕會引起更大的麻煩。直到1942年的雪村戰鬥,這才讓毛主席下定決心改變。
抗日戰爭爆發後,我黨堅決抵抗日寇的行為吸引了很多愛國人士,隊伍因此迅速擴大,這樣一來幹部儲備就有些不夠,一些新成立的部隊難免會調配過去一些戰鬥經驗不足的幹部。
冀中第八軍分割槽政委王遠音出生於農民家庭,早年曾在太原讀書,1936年入黨,開始是從事隱秘戰線工作,在抗戰爆發後又去參與組建游擊隊。他的政工能力非常出色,但很少經歷實戰。
而冀中第八軍分割槽司令員常德善早年曾在馮玉祥部下當兵,1929年,他才17歲時就帶著一個班加入了紅軍,做過關嚮應、賀龍的警衛員,還救過賀龍的命,在紅軍時期就已是紅6師參謀長。
從警衛員做到軍分割槽司令員,他靠的是實打實的戰功、一步步從死人堆裡走出來的,所以戰略眼光要遠勝於王遠音。
1942年日寇調集重兵對我冀中軍區發動了殘酷的“五一大掃蕩”,很快就佔領了冀中根據地大部分縣城,第八軍分割槽損失最為嚴重,主力23團團長譚斌犧牲。
一開始常德善和王遠音帶著軍分割槽機關和23團2營跳出了敵人的包圍圈,進入了饒陽一帶。但隨後他們得知下轄的30團與日寇遭遇並被打散了,便在5月末決定返回根據地收容部隊。
這是基於以往“掃蕩”經驗所作出的決定,一般日寇只會兇悍一時,那一時過去了又恢復“掃蕩”前的狀態。然而這次日軍很狡猾,故意裝作撤軍的樣子,實際上把兵力隱藏了起來。
6月7日,常德善、王遠音率部急行軍越過河間至肅寧的公路,到達子牙河東一帶,與30團殘部取得了聯絡。兩軍準備次日會合。
不過也就在此時,透過敵情偵察和電臺聯絡,常德善、王遠音等人得知日寇集結了大部隊正在往這邊趕來。
常德善畢竟是行伍出身知道兇險,馬上表示不能等到明天,現在就要轉移,跳出合圍圈。但王遠音卻不想走,他認為子牙河東是游擊區,群眾基礎不如老根據地,敵人一來就轉出去,會被人認為八路軍怕死避敵,不好向群眾交待。
而且王遠音還用30團來舉例,意思就是30團那麼艱難都可以堅持,眼下軍分割槽還沒打就跑,說不過去。
兩人爭論了數個小時無果,最後王遠音動用了“政委最後決定權”,常德善無奈只能率部留在雪村。
6月8日早上5點鐘左右,日寇的槍聲就響起來了,對方出動了足足4000多人,而第八軍分割槽只有700多人。
人數懸殊大,武器也不如,八路軍拼命抵抗,最終還是敗了。
常德善被機槍掃射,身中27彈犧牲,王遠音受傷後不願做俘虜,飲彈自盡。其他還有30團政委汪威、30團副團長肖治國、總支書記沈笑天、23團二營營長邱福和、分割槽偵察股長楊剋夫等幹部也都犧牲了。第八軍分割槽遭受了毀滅性的打擊。
這個訊息傳到中央後,毛主席和朱總司令都極為驚訝,毛主席看過報告後一夜未眠。
這麼多高級別幹部、政委和司令員都在一場戰鬥中犧牲,這在我軍歷史上還從未有過,軍委為此特別召開了會議,反思這場戰鬥中暴露出來的問題。
最終於1942年9月1日,中央宣佈政委從此不再擁有軍事上的最後決定權,一旦政委和軍事指揮員發生爭議,軍事行動最後由軍事指揮員決定,但爭議內容要及時向上彙報。
每一項政策都是在不斷修正的,在我黨隊伍壯大形成規模後,司令員負責作戰,政委負責思想,各司其職共為勝利,這才更符合實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