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雷於 1989 年在廣西三江侗族自治縣獨峒鎮唐朝村拍攝的“挑擔媽媽”陽奶群建和她的兩個兒子
曹禕銘
2021年,新冠肺炎疫情依然在全球肆虐,各國間的人員往來仍受一定影響。而法國人揚·萊馬(中文名:閻雷)卻盼望著能再次前往中國……
跨越山海的偶遇
1962年出生的閻雷是一名法國攝影師。32年前,閻雷前往中國廣西三江侗族自治縣採風,在獨峒鎮唐朝村的山路上邂逅了挑著扁擔、帶著兩個孩子回孃家的侗族婦女陽奶群建,他隨即用手中的相機定格了下來。
照片裡,“挑擔媽媽”陽奶群建臉上掛著淳樸的微笑,笑容裡帶著第一次見到外國人的驚訝與客氣,而她那兩個坐在扁擔兩頭籮筐中年紀尚小的孩子,眼神中則有些許惶恐。
這張照片被閻雷選為其在2020年出版、專門記錄侗族風情新書《歌海》的封面照片。被這張照片吸引,筆者多方打聽,分別聯絡上了閻雷和照片中的陽奶群建,併為二人組織了一次跨國網路視訊通話。
“你還好嗎?”
“好!”
……
透過網路影片連線方式再一次“相見”,正在自家茶園採茶的中國“挑擔媽媽”與身在法國的閻雷都很激動,也很開心。短短數語,二人的時空距離一下子被拉近。
“當我第一次聽朋友說起生活在中國西南地區的侗族時,就對那裡充滿了興趣,期待著能早點去拍攝。”談起自己初識侗族時的感受,閻雷仍難掩激動,“我好奇生活在那裡人們的一切,這是中國豐富文化的一部分,對我、對全世界來說,都是神秘未知的。”
閻雷是當年第一批走進深山侗寨的外國人,陽奶群建與坐在籮筐裡的兩個孩子也是第一次看到西方人面孔。
這段跨越山海和國別的偶遇對他們來說都是新鮮的,也充滿了好奇。
“在閻雷來之前,我們根本沒有見過外國人。他長得跟我們不一樣,第一眼看見時,我還以為他是‘鬼’,當時兩個孩子都有點害怕,我內心也有點恐慌。”今年56歲的陽奶群建回憶起當時的情景又露出她標誌性的笑容,“真希望疫情早點結束,他能再來我們村寨看一看。”
把鏡頭對準中國普通人
上世紀80年代,得益於中國改革開放,閻雷成為較早一批拿到中國簽證的外國攝影師。
1985年1月,閻雷第一次來到中國大陸。“那天風很大,天上還飄著雪花,路上行人稀少。”閻雷說,“天氣雖冷,但我的內心是火熱的,因為我站在了內心向往已久國家的土地上,我要儘可能深入地瞭解它。”
那時的閻雷沒想到,自己與中國的緣分自此開始;他更沒想到,自己的這一生,已經離不開中國。透過鏡頭看中國,定格中國民族風情,一直是閻雷堅持的方式。“我愛這裡,我要透過我的鏡頭,記錄下最真實的中國。”閻雷說。
“那時候交通很不方便,道路顛簸,很辛苦。”閻雷對他第一次到三江侗族自治縣的情形仍記憶猶新,當時與朋友租了一輛越野車從桂林出發,因為路況很差,100多公里的路,他走了一整天。
從1988年起,閻雷先後4次跋涉於廣西三江侗族自治縣和貴州黎平縣一帶侗族群眾聚居的山水間。他用相機近距離記錄極具侗族特色的賽歌、侗戲、婚禮、花炮節、蘆笙節、鬥牛節、梯田、風雨橋、鼓樓等場景,將侗族人民的喜怒哀樂和人文景觀不加修飾地留在底片上。
1990年,閻雷拍攝的畫冊《歌海木寨》在國際上引起不小轟動,這也使廣西三江和貴州黎平一帶成為外國遊客和學者蜂擁而至的地方。
“我那時候在記錄一個特別豐富、特別有意思、特別美麗的文化。他們的木寨建築、風雨橋、鼓樓都很美麗。”閻雷說這讓他與不少當地人成為了朋友,大家從陌生到熟悉,一段段跨國友誼在中國的大地上建立、延續。
不僅是侗鄉歌海、哈尼梯田,30多年間,閻雷的足跡幾乎遍佈中國的版圖,從東部沿海到西部山區,從北境到南國,從高原到平原盆地……在這30多年的時間裡,閻雷拍攝了60多萬張記錄中國社會變遷的照片,推出了60多個關於中國的攝影報道。他喜歡把鏡頭對準普通人,用手中的相機感受著這個東方文明古國呼吸的韻律,見證著在中國改革開放洪流中,中國人物質生活和精神世界的巨大變化。
閻雷的一位中國藝術家朋友曾這麼描述他眼中的閻雷:閻雷不是一個標準的新聞攝影記者,也從不自稱是藝術家,他只拍他認為很美的“故事”。
30多年後的相遇是場驚喜
30多年的時間,中國在變,閻雷也在變。他從照片上那個紅頭髮的帥氣小夥子變成了頭髮花白的中年發福男子,這期間也收穫了無數稱讚與榮譽。但在閻雷內心,一直都不曾改變的,是他對中國、對中國文化的嚮往與熱愛。
閻雷在《昨天的中國》自序中寫道:多年來,我已經學到了150萬個愛上中國的理由。我學會了去了解、去觀察以及去仰慕這個偉大的文化,她比歷史上的任何時候都更富有生機。在這裡,我從未感受到過任何有關人身或財產的威脅,沒有生過任何疾疫。這段旅程坦蕩美好,沿途不時閃現清泉。多少次我驚喜地發現自己身處如此淳樸的氛圍,那麼有特色,充滿熱情和歡笑,在尊重彼此的文化的前提下,不時分享共同的奇妙發現。我對探索中國的熱情始終未曾動搖過。
閻雷對侗族的報道不斷地在一些世界知名雜誌上傳播,侗族文化也逐漸走出深山,他則收穫了更多來中國拍照的機會。
此後,閻雷多次回到曾經到訪的侗寨,當地的變化令他驚訝。“以前這裡很多人家還沒通電,水泥路很少,物資匱乏……現在,這裡新修了很多路,交通比以前方便了很多,路上的車越來越多,商店裡的商品越來越豐富,樓房越來越多,縣城像一座大城市。面對外國面孔,當地人也比以前更加自信、從容。”
2019年,閻雷又一次回到唐朝村。“挑擔媽媽”一家的生活比以前更好了,兩個兒子已長大並外出務工。回孃家所走的山路已消失在樹林中,村裡有了水泥硬化路,一條高速公路從寨子旁的峽谷中穿過。前幾年,三江縣還通了高鐵,立體、便捷的交通網路讓世代生活在這裡的侗族老百姓與外界聯絡越來越緊密。
多年的拍攝生活未曾讓閻雷有過格格不入的感覺。談及自己多年來對中國的感受,閻雷說:“我在中國很舒服。我喜歡吃中國菜。我喜歡和中國的朋友們一起出去玩、拍照,在街上特別安全。”
在閻雷眼中,中國是世界上最安全、友好的國家之一,中國的變化與進步讓人震撼。如果再有機會來中國,他想帶女兒去桂林看看,再從桂林去三江,“與30多年後的中國相遇是場驚喜,如果有機會,我還想再拍幾個關於中國的畫冊和紀錄片。我相信,未來鏡頭裡的中國會更加精彩。”
來源:2021年10月06日出版的《環球》雜誌 第2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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