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曹操的扮演者,大家總是會想到鮑國安、於和偉、姜文,陳建斌總是被忽略的那一個。
按理說陳建斌是一個有演技、有情懷、有作品的演員。
而且他的履歷,也是分外耀眼。
1998年,他從中戲碩士畢業後就留校任教了,最早演話劇拿過金獅獎,後來演電視劇拿過金鷹獎和飛天獎,再後來演電影還當起了導演,在一屆金馬獎上連續拿到了最佳主角、最佳配角和最佳新人導演三項大獎,前無古人後難有來者。
2010年陳建斌在《三國》中出演了曹操,當時陳建斌憑藉《喬家大院》被大眾熟知,處於事業上升期的他本想憑藉“曹操”這個角色徹底躋身一線,沒想到最後譭譽參半,後來他靠著出演《甄嬛傳》才緩過氣來。
為何出演曹操成為了陳建斌的滑鐵盧之戰,和鮑國安相比,他的差距又在哪裡呢?今天皮哥就和大家聊聊這個話題。
一、陳建斌的表演
我們先說陳建斌。
他從出演這部劇開始,就一直在犯錯誤。
最開始導演找他,不是讓他演曹操,而是“另外一個非常重要的角色”,陳建斌說他不喜歡這個人物,“沒有曹操那麼有意思,吸引我”,就拒演了。
後來《三國》換了導演,陳建斌才順利拿到了曹操這個角色。
陳建斌沒有透露最開始讓他演的是哪個角色,但我們從他的外形判斷,很可能就是董卓或是袁紹,也可能是司馬懿,但不太可能是劉備或者諸葛亮。
對於一個正處於事業上升期的男演員來說,演這樣的反面人物或者說較為扁平化的角色,陳建斌的拒演可以理解。
但一個原本要演董卓、袁紹的人去演了曹操,這種錯位感讓他一開始就失了先手。
接著就是劇本的鍋了。
有1994版《三國演義》的珠玉在前,2010版《三國》在編寫劇本時避其鋒芒,努力寫成了現代人更容易理解的通俗劇。
比如臺詞方面就很“現代”。
董卓說:“遷都長安是百年大計。”
許攸說:“你們是來打仗還是來調情的?”
潘鳳說:“我的大斧已經飢渴難耐了。”
這些臺詞聽著很雷人,沒有一點兒古味兒,這使得整部劇失去了深度。
而在人物塑造上,本劇也是劍走偏鋒。
比如倪大紅飾演的司馬懿就被塑造成了一個天生的陰謀家,倪大紅本來是老戲骨,但在這部劇裡神神叨叨的,給人的觀感極差,和老版三國裡的司馬懿扮演者魏宗萬有著很大的差距。
另一個被坑的就是陳建斌。
1994版《三國演義》裡,鮑國安已經把曹操的奸雄詮釋得淋漓盡致了,編劇就強行整出了一個“人性化”的曹操,把劉邦那一套地痞的作風套在了曹操身上,於是我們看到了一個現代版的另類曹操。
易中天《品三國》裡稱曹操是“可愛的奸雄”,這部劇裡為了詮釋可愛,讓曹操猥瑣假笑。
劉備跑了,他大呼小叫;見了趙雲,他直呼“我愛死他了”,見了關羽,直接賣腐“雲長不能走啊”。
曹操的真性情成了“隨地大小便”,這哪是一代梟雄,這簡直就是一個情緒隨時爆發的“地痞流氓”。
所以當這樣的劇本寫出來時,神仙來了也要演砸,陳建斌真有點不走運。
最後,陳建斌自己也有很大的問題。
劇本再爛,作為一個好演員也是有能力演在水準之上的,可是陳建斌用力過猛。
一方面是肢體語言太過豐富,時不時吹鬍子瞪眼,上躥下跳,沒有演出曹操的城府。
另一方面就是臺詞的問題,鮑國安老師的臺詞十分渾厚,很有磁性,辨識度很高,但陳建斌說臺詞,語調上沒有起伏變化,沒有做到抑揚頓挫,給人的感覺很平。
他的斷句也有很大問題,一頓一頓的,最明顯的就是吟誦《短歌行》,本來是四字短句的詩,他愣是兩個字兩個字蹦著讀:“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一首霸氣的詩讓他讀得磕磕絆絆,觀眾聽著是真心難受啊。
而且雖然陳建斌說為了這部戲他推掉了很多戲約,做了充足的準備,但看劇時總能感覺到陳建斌在飾演曹操時太過追求“標新立異”,舉手投足間都是一種現代人的味道,沒有那種老版曹操古樸的感覺。
總之,不契合的角色、不嚴謹的劇本加上有瑕疵的表演,讓陳建斌版的曹操備受詬病,而和鮑國安版的曹操一比較,這種差距更加明顯了。
二、鮑國安的表演
我們來看看鮑國安是怎麼演曹操的。
1990年央視開始籌備拍攝《三國演義》時,鮑國安就是曹操的第一人選,當時他無論是年齡還是氣質都和曹操十分接近,而且鮑國安已經是劇組裡最大的腕兒了。
可是相比陳建斌的主動請纓,鮑國安卻是如履薄冰,好幾個晚上都睡不著覺,害怕自己把曹操給演砸了。
為了演好曹操,鮑國安甚至去街頭做了問卷調查,當時曹操的形象在大眾心中是模糊的,有戲曲舞臺上白臉的奸詐曹操,有郭沫若話劇裡的曹操,還有新編歷史劇中的曹操,每個版本的曹操都不一樣。
最終他選擇以京劇中的白臉曹操為藍本進行創作,但他也提醒自己“學其源而不學其流”,京劇舞臺上是誇張的表演,在演電視劇時就要進行寫實的表演,切不可把曹操演成了花架子。
他還寫了很多創作手記和小論文來揣摩曹操的表演方法,他覺得自己要演出曹操機智多變、性格多變和生性多疑這“三多”。
他深入研究後更是覺得,文學批評家毛宗崗稱曹操是“自古奸雄第一奇人”,那麼表演就不能簡單地演出他的“奸”,更要演出他的“奇”。
劇中曹操年齡的跨度是39歲到66歲,鮑國安就要求自己根據不同的年齡演出曹操不同的性格特點。
在前幾集的戲份中,他演的曹操是鋒芒畢露,坦蕩自負。
到了“捉放曹”戲份後,曹操歷經生死,喊出了“寧教我負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負我”的人生信條,從此一個梟雄成長起來了。
當被朝廷封為鎮東將軍,率領青州兵討伐黃巾軍時,這時候他表露出來的是求賢若渴的一面。
之後曹操父親被殺,曹操一方面為父親報仇,一方面也要借父親之死去爭奪徐州,這裡面有真情流露的部分,也有虛情假意,其中一句臺詞就充分說明了他的複雜性:“縱然不為先君報仇,徐州也是勢在必得。”
之後在荀彧的建議下,曹操抓住了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機遇,鮑國安在“三讓徐州”的戲份時,將曹操表面的反覆無常和內心的淡定自若巧妙融合起來,觀眾是能看到角色的成長性的,鮑國安將這種表演稱為是“立體戰爭”。
當曹操掌控朝野後,一方面他禮賢下士,對劉備採取懷柔政策,盡顯大家風範;
一方面骨子裡的“曹阿瞞”如同胎記一般烙印在心中,這種孩童般的狡黠在許田圍獵、官渡之戰、赤壁之戰、敗走華容道中都有體現,這也是他要演出來的。
鮑國安制定了大致的表演框架後,在具體的表演上也是講究一個精雕細琢。
比如曹操的微笑就有好幾種。
年少時的不拘小節,志得意滿;中年時的躊躇滿志、樂觀傲慢;老年時的高深莫測和詭詐都透過一個微笑來體現不同的內涵。
比如曹操和關羽的關係處理。
從“溫酒斬華雄”時的賞識,到贈送赤兔馬時的敬仰,再到“千里走單騎”時的過分容忍,曹操的內心也是不斷起伏變化的,最後看似對關羽過於縱容,但把這個過程演出來,呈現給觀眾的不合理也變得順理成章,其背後都是有一種強烈的佔有慾做主導的。
比如煮酒論英雄這場重頭戲,鮑國安恰恰認為不能演得太重,因為這是一場心理的博弈,曹操是用一種漫不經心的談吐和隨意的姿態對劉備施壓,這種巧戲不能演拙了。
比如滅除董承的戲份,鮑國安要求自己把心頭的恨一絲絲地發洩出來,既要淋漓盡致,又要恰如其分。
比如許攸來投的戲份,曹操來不及穿鞋就出門迎接,他要演出詼諧有趣的一面。
可以看到,鮑國安在演曹操時,不是用了三兩種方法在演,而是反覆揣摩曹操,把曹操生平經歷的溝溝坎坎都研究清楚,哪一處該怎麼演都瞭然於胸。
他是用一種教授做科研的精神來詮釋曹操的,這個角色能不成功嗎?
最終曹操成為1994版《三國演義》最經典的一個角色,甚至沒有之一,鮑國安也力壓唐國強,拿到了飛天獎和金鷹獎的兩大視帝。
而劇中曹操的橫槊賦詩、割須棄袍也成為該劇的名場面,他標誌性的微笑成為了一代人的回憶。
陳建斌和鮑國安一比較,差距就太明顯了,他對自己盲目自信,表演方法單一,臺詞處理也過於自我化,種種弊端都集中在這個角色上,讓出演曹操成為陳建斌表演史上的一次滑鐵盧。
其實陳建斌不妨學學於和偉。
於和偉在《軍師聯盟》裡也扮演了曹操,但是他卻另闢蹊徑,劇中他只是配角,不需要把角色塑造得那麼全面,於和偉就專攻一點,重點演出了曹操“權謀蓋世”的一面,演得霸氣十足,別開生面。
有人如此評價三人的表演。
鮑國安就是曹操;於和偉在努力地演曹操,而陳建斌不過是穿著曹操的戲服演自己。
好在陳建斌在此之後學會了收斂,演技也穩步提高,現在更是演而優則導成為了一名成功的文藝片導演。
他演的角色也不再是簡單的威武霸氣,更多的是一些細膩的小角色,對人物的把握也是更上一層樓了。
鮑國安演曹操時已經接近50歲,而陳建斌演曹操時只有40歲,顯然火候不夠。
如果讓現在的陳建斌再去演一遍曹操,相信他一定能演得更好,從積極的角度看,11年前那次失敗的嘗試恰恰也幫助陳建斌在演藝事業上不斷進步了。
文/皮皮電影編輯部:一粒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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