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盧福逵 金柏泉
金柏泉和盧福逵都是“60後”,兩人相差一歲,都在20世紀80年代入伍,後來都轉業到蕭山法院,目前都是法警(一級警長)。這是一對共事二十年的老同事、好兄弟。“八一”建軍節來臨之際,身為蕭山區作家協會會員的金柏泉要為大家講一講身邊的英雄——老盧的故事。
我一直喊他“老盧”,但老盧不老,今年五十多歲,看上去還要再年輕幾歲。剛從部隊轉業來蕭山法院時,老盧只有三十幾歲,但從那時候起,同事們老老少少都稱呼他為“老盧”。一眨眼,這個稱呼已經跟著他二十多年了,深入人心,若不去花名冊上認真檢視,有不少同事只知道他叫“老盧”,不知道他的大名叫“盧福逵”,更別說寫準確這三個字了。
▲右二為盧福逵
老盧給人最初的印象是他的“新昌普”。出生在紹興新昌山區的他,雖然不滿二十歲就出來當兵,但那口濃濃的當地口音一直沒有改變。平時與他閒聊,蠻有特色的“新昌普”加上快節奏的語速,總是讓我聽得似懂非懂。後來,老盧因為夜間執勤被“毒風”吹成過面癱,自那以後,聽老盧說話更得打足十二分的精神。常常是,你虔誠得像僧人聽佛經,專心得像孩子聽故事,目不轉睛地聽他說當兵的往事,還裝模作樣地邊聽邊點頭,似乎字字印入心田,可事實是不知其所云,最後莫名其妙地問一句:“老盧,你剛才說的啥意思啊?”“哈哈哈……”兩人也不會真去較那個真,往往默契地一笑而過。
雖然大家都叫他“老盧”,但老盧一點都不“老三”。這麼多年裡,領導讓他幹啥,他就幹啥,老兵“老盧”和當初的新兵“小盧”一樣,服從命令聽指揮。他幹過送達,做過文印,既搞執行又幹法警……哪裡需要他,他就到哪裡去,並在每一個崗位上真誠奉獻。
別看他平日裡默默無聞,從不顯山露水,老盧可是個有故事的老同志。他打過自衛反擊戰、參加過98抗洪,還曾在臺灣海峽的這邊厲兵秣馬,差點成了實現祖國統一的英雄。
“我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要是祖國需要我,我還是會扛著槍上前線!”面對複雜的國際形勢,老盧用他獨特的斷句方式說著這句話,強力地宣示著內心的堅決。聽到這樣的話,再冷靜沉著的人也會熱血沸騰。
成長在和平環境的人,不知道戰爭的殘酷。當他們把打仗當作玩笑話提起時,老盧會一改往日的和藹可親:“打仗可不是鬧著玩的,要死人的!能不打誰想打啊?但要是欺人太甚了,該打就得打。”他的“再扛槍”說,並非心血來潮時的豪言壯語,更非“鍵盤俠”的誇誇其談,老盧有著真正的鐵血豪情。
“打仗要死人的”這句話,誰都知道。但老盧經歷過真正的槍林彈雨,沒有人比他更理解“死”的含義。他不止一次講過這個故事……
▲圖片來源於網路
自衛反擊戰時,“貓耳洞”這個詞很有名。“貓耳洞”是前線一種最普通的戰地掩蔽工事,通常情況下,構築在塹壕或者交通壕的兩側,拱形的半圓門,高約一米餘,寬則幾十公分,縱深長度不等,小則僅供1人容身,大則可納3—5人,其功能主要用來防炮、藏身、儲存彈藥等,為堅守陣地的戰士提供生存的空間。壕溝的外側上沿,每間隔十米設一個簡易哨位,兩個戰士輪流值哨。老盧與幾名戰友就住在這樣的貓耳洞,足足六個月,守衛著這一段的陣地。那是1985年4月的一個早晨,老盧從哨位上下崗,發現一個叫王炳生的新戰友來接下一班崗。他是江蘇海門人,那時當兵才幾個月,上前線也就幾天。那天早上,老盧與這位戰友按軍人的禮節很自然地打了招呼,不料王炳生竟對老盧說了一句“預感今天我會死”這樣的話。
“死”這個字眼平時很犯忌,但在那樣的戰爭環境下,死人似乎是家常便飯,誰也不會迴避。老盧緊挨著這位新戰友坐在戰壕裡,邊陪他值哨邊接上剛才的話題悵然道:“既然這樣,你遺書寫好沒有?”王炳生說沒有,轉身從“貓耳洞”裡取來一支筆,開始寫遺書。
王炳生的遺書主要是寫怎麼分配犧牲後的2000元撫卹金,他邊寫邊自言自語:“家裡有四兄妹,500元給弟弟妹妹,500元給父母,500元給母校,哥哥做木工且已經成家,家境不錯,不用給了,還有500元能給誰?阿逵,你替我出出主意,應該給誰?”
誰能想到,話音剛落,一陣呼嘯聲而來。老盧聽慣了槍炮聲,知道炮彈就在眼前了,本能地雙手抱頭往下躬身。眨眼間,一枚炮彈落在了離哨位不到三米的前方。巨響過去,老盧用右手拍拍身上的泥土,順手推了推將頭部歪靠在自己左肩上的王炳生:“沒事了,你快起來吧。”王炳生卻再也沒有了回應——他的頭部流著鮮血,已經沒有了呼吸。
“就這樣幾秒鐘的時間,永遠陰陽兩隔。最後那500元還是沒有交代好給誰就這樣匆匆地走了。當年他才20歲啊,一米八十的大高個…..”說到這裡,老盧兩眼直呆呆地僵在了那裡。無需多問,他的思緒回去了當年的殘酷戰場上。
戰爭的殘酷性不言而喻。幾十秒鐘的對話,過去了三十多年,在老盧的記憶裡卻從未有半點褪色。
▲左三為盧福逵
“這只是其中一個鏡頭,我們連上去130號人,年齡都在20歲上下,直接在我眼前倒下壯烈犧牲的就有5個,其他的有的炸斷了雙腿,有的炸出了肚腸,有的炸瞎了眼睛,像我這樣只留些彈片在體內還能完完整整回來的不會超過三分之二。都是些二十歲上下的小戰士啊!現在看來,還是些孩子。說實話,我是死人堆裡爬出來了,要不是命大,早埋在雲南某個烈士陵園了。”老盧常感慨。
對軍人來說,“人在堤在,人亡堤亡”不僅僅是一句口號。那年的洪水,已經把大堤衝開一個60多米寬的缺口, “千里之堤毀於蟻穴”,這幾米缺口,隨時可以把大堤撕毀,吞噬九江幾百萬人的生命。在洪水面前,人彷彿螞蟻一樣渺小,再堅強如鋼也無濟於事。當時,老盧所在的部隊是全軍有名的鐵軍,軍區首長下了死命令:存亡在堤,將士一心。
“說實話,抗洪那個真叫折磨人。在戰爭前線,在貓耳洞守國土,危險是大,隨時會付出生命,但體力消耗不算大。可98抗洪那38個日日夜夜,淋著暴雨、拔著泥濘、扛著沙包,用血肉之軀築成人牆抵擋萬鈞之勢的洪流,身體極度疲憊。隨時可能葬身江底是不怕的,但那個累啊,真不如干乾脆脆死去!”回憶起抗洪場景,老盧感慨萬千。
有天一到大堤上,滿堤都是泥漿裹著計程車兵,東倒西歪躺倒在爛泥上。乍一看,老盧被驚出一身冷汗:都犧牲了?用手去推了兩下,動了,活的!原來,幾天幾夜連續扛沙袋,大家不眠不休,身體已經嚴重透支,一停下來,大家來不及換衣服,直接倒在地上睡死過去。戰友們回憶起來,在爛泥、亂石、沙包、樹枝成堆的堤壩上睡覺,居然比在任何豪華房間的高階席夢思上躺著還舒服。
大堤保住了,水龍王也被戰無不勝的鐵軍給嚇退了。
在部隊整整16年,小的不說,能記上軍史的大事件,老盧就經歷了多次,每次都經受了生與死的考驗。這就是我們身邊的英雄——老盧阿逵!
盧福逵——“八一寄語”
生死之交是戰友,百聽不厭是軍號,常唱不衰是軍歌,本色不褪是軍裝,終生不悔是軍旅,風雨不動是軍旗,永遠不變是軍魂!喜迎八一建軍節之際,祝所有戰友、同事節日快樂,身體健康,工作順利,家庭和睦,萬事如意!
謹以此文獻給杭州法院所有的部隊轉業幹部!
來源:蕭山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