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多年前,村裡那些十歲出頭的娃娃,平日上學,週末和暑假負責放牛,偶爾做些輕快的農活,比如拔草、摘菜、放水、撿柴等。在放牛的時候,或者幹活往返途中,娃娃們偶爾會偷摘別人家的瓜果。我也有這種經歷,而且偷的不僅僅是瓜果。
小時候村裡牛多,馬路邊,田埂上、溝渠兩岸、荒地或者平緩的山坡上,只要是長草的地方,都可能有人或牽著牛、或丟開牛,讓牛吃草。有一回,我與一個小夥伴一起去大木坑放牛。牛在一片矮草地上,不緊不慢地吃著草。我們閒得無聊,就找各種樂子以打發時間。偶然間,我們看到一個菜園中有甜瓜,長得很大,明顯已經成熟。我們倆未過多考慮、商量,就一致決定去摘瓜吃。於是開啟園門潛入菜園,摘了好幾個甜瓜,出去後一頓猛吃,比牛先吃飽了。但是我們只敢自己吃,並沒有多摘幾個往家裡拿。當天晚上,菜園的主人發現了甜瓜被偷摘的事情,不知道是怎麼做的偵查,他很快就知道了是我和那個小夥伴摘的。他先去了小夥伴家,和氣地說了這個事情。我聽到他們在說摘瓜是我的主意,更說我一直手腳不乾淨,言下之意是小夥伴交友不慎。之後,主人氣勢洶洶地來到我家,嚴肅地說了一頓,但是並沒有吵罵或者要賠償。我當時明顯感受到被區別對待了,但是此事再未被提起。十幾年之後,每次我回老家過年,去那位菜園主人家拜年的時候,他總是一邊和我握手,一邊滿臉真誠和喜悅地說才子歸鄉,我聽了也總是樂得笑容滿面。不知道他是否還記得那件摘瓜的事情,我卻一直記憶猶新,偶爾路上碰到他還會覺得慚愧,這就是犯錯後必須承擔的後果吧。
又一次,我自己去大木坑,不記得是做什麼事去了,回家的路上經過一丘田,田裡的水快流乾了,有兩條大的鯉魚在搖頭擺尾地掙扎著,半個魚身露出了水面。細看之下發現田埂上放水的缺敞開著,水正從那裡流向水溝。當時我覺得這丘田應該是個臨時魚塘,主人家放了魚苗在田裡養,不然怎麼會有那麼大的鯉魚。但我又不太肯定,因為田的泥面是平整的,而要在田裡養魚的話,村民會把田裡的泥巴挖走一些以堆高田埂,這樣能大大增加蓄水量,利於養魚。如果是個臨時魚塘,那麼田埂的缺之所以敞開著,要麼是因為被水衝開了,要麼是因為主人在放水,一時沒放幹就先回家了。後一種可能性較小,因為沒有漁網攔在缺上。我見四下無人,就把那兩條魚抓了帶回家,跟家裡撒謊說是水溝裡抓到的。之後幾天,風平浪靜,好像抓魚的這個事情沒有發生過。當時,我也不知道那丘田是誰家的,後來重新分過田,再也無從考證。如今分析起來,有三種可能:也許那丘田根本就沒在用於養魚;也許是用來養魚了但是主人以為缺被水衝開後魚全都順著水流逃走了;也許主人看到了是我抓了魚,不說破而已。偶爾想到這次未必是偷竊的經歷,我也隱隱覺得羞愧。
再一次,是在大木坑附近的王坑,我回家路過一家人的菜地。那塊菜地是敞開的,沒有圍欄,種的是辣椒。一株株已長成的辣椒苗上,掛滿了辣椒。辣椒多半已經成熟,碩大、鮮紅、飽滿,特別誘人。我剋制不住誘惑,摘了一把辣椒拿回家。之後約麼過了十幾天,菜地的女主人兜了一把辣椒,來到我家,說讓我們來年當種子用。她家與我家房子離得遠,也不是親戚,來往較少,所以她來送辣椒,讓我家很意外。只有我明白其中道理 -- 她知道我在菜園摘了辣椒,但是沒有點破,反而以這種方式,既表明她知道我做了壞事,又沒直接說出來或者教訓我,更沒讓兩家交惡。她的善良顯露無遺。後來,她二兒子娶了我的一個遠房表姐,我們兩家之間有點親戚關係了。
這三段不同的“偷竊”經歷,產生了各不相同的後果。從中,我受到了教育,體會到了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