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正在熱映的抗美援朝影片《長津湖》中有這麼一個細節:七連乘坐的火車在集安火車站停留時,站長看到七連還穿著南方的薄棉衣,請求他們停留半天,好為他們緊急調集厚棉衣、厚棉褲和棉鞋。但由於任務緊急,火車沒有在集安停留多久就直接進入朝鮮,車站工作人員脫下了自己身上的棉衣、棉帽扔上火車,但仍然有不少戰士沒有獲得棉衣。
這個細節應該說在某種程度上反映了當時九兵團面臨的最大難題:缺少禦寒衣物。
長津湖戰鬥前後,由於缺少禦寒衣物和熱食,九兵團遭遇了巨大的非戰鬥傷亡。據戰後統計,整個第二次戰役中,九兵團戰鬥傷亡1.4萬餘人,但非戰鬥傷亡竟高達3萬。電影中出現的“冰雕連”也是戰史中確實存在的,這一方面反映出我軍超強的戰鬥意志,但另一方面也反映了後勤沒有及時跟上的困難情況。
那麼,為什麼九兵團沒能及時得到厚棉衣呢?電影中展現出來的沒有時間停留僅僅是一個方面的原因,其實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在於朝鮮戰局瞬息萬變,導致之前的準備沒有能派上用場。此外,後勤運輸線遭到美軍狂轟濫炸也是重要的原因。
其實,戰前東北軍區已經為九兵團準備了充足的禦寒衣物和冬季作戰裝備,但這些衣物卻主要儲存在了瀋陽和梅河口。為什麼會這樣?因為最開始九兵團並沒有打算這麼快入朝參戰!
朝鮮戰爭開始6月25日,前期人民軍進展順利,一路高歌猛進打到大邱-釜山一線,眼看要把南朝鮮軍和美軍趕下大海。但隨著戰線的拉長,人民軍也逐漸暴露出兵力不足、後勤困難的缺點,逐漸後繼乏力。
9月初,人民軍最後一次對釜山-大邱包圍圈發動進攻失敗後,就已經開始暴露出失敗的危機。這時,中國方面也開始做參戰的準備。9月7日,位於華東地區的九兵團接到命令,準備北上山東整訓,為入朝作戰做準備。10月中旬,九兵團各部經鐵路輸送分別到達指定位置,隨即開始進行形勢任務教育與以美軍為假想敵的戰術訓練。
九兵團前往山東時,我軍方面的計劃還是等到1951年春季完成各項準備後入朝,九兵團也預計將到瀋陽進行冬季適應性訓練和準備。——但這個計劃的前提是人民軍戰局不利的情況下逐次後撤,保持一條完整的防線。但事實卻大相徑庭,美軍仁川登陸之後,朝鮮人民軍戰局迅速崩潰,美韓軍僅用了一個月就佔領了平壤,人民軍已基本失去有組織的抵抗。
在這種局面下,入朝準備迅即提速。已在邊境地區待命的十三兵團迅速入朝,並在10月25日打響了抗美援朝第一槍。同時,九兵團也改變了到瀋陽從容整訓的計劃,要求從11月1日起火速前往集安、梅河口一帶待命,並進行短期整訓。
可到了11月初,第一次戰役順利結束之後,美軍卻對朝鮮局勢出現了明顯誤判,麥克阿瑟認為入朝參戰的志願軍僅僅是一支“三、四萬人的小部隊”,並判斷中國不會大規模參戰。於是,美韓軍隊不但沒有因為第一次戰役的小挫而停步,反而兵分東西兩路繼續大舉北進。
此時,聯合國軍在朝鮮總兵力高達55.3萬人,其中地面部隊42.3萬人,位於朝鮮北部第一線的就有約35萬人,而志願軍首批入朝部隊僅步兵6個軍18個師,炮兵3個師又1個團,共約23萬人,人數上處於1:1.6的劣勢,裝備與火力上的距離就更為懸殊,迫切需要二線部隊迅速跟進,因此九兵團入朝參戰的時間表也就只能進一步提前。
11月6日,九兵團接上級緊急命令,改變在東北進行短期整訓再入朝的原定計劃,火速從輯安、臨江直接入朝。軍情十萬火急,各支部隊所乘的軍列幾乎一站不停,一路直接進入朝鮮。於是,此前儲備在瀋陽和梅河口的物資都來不及換裝,甚至來不及裝上列車。
這個過程中還有一個細節,九兵團第20軍11月6日經過瀋陽火車站時,奉中央軍委命令前來檢查部隊入朝準備的東北軍區副司令賀晉年見到20軍官兵身著華東地區的棉衣、頭戴無帽耳的布質大簷帽、腳穿膠底單鞋,大為震驚,他立即找到正在指揮部隊運輸的20軍副軍長廖政國,要求緊急停車兩小時以便從東北軍區部隊中調集厚棉衣和棉帽,但是軍情十萬火急,20軍的58、59和89師基本都沒有停車而直接開往朝鮮江界,只有軍直屬部隊和後衛的60師在短暫的停車間隙裡得到為數寥寥的厚棉衣和棉帽。由於火車不作停留,車站的工作人員只要看到有軍列開來,就朝車上扔棉衣、棉帽。這也是影片中火車站那一幕的原型。
緊跟在20軍之後入朝的27軍情況也和20軍類似,只有後續跟進的26軍停留時間相對較長,且入朝後作為預備隊沒有第一時間投入戰鬥,才獲得了較為充足的禦寒物資。
據相關史料記載,東北軍區後勤部門在九兵團入朝前後,共發放了棉衣14萬餘件、手套23萬餘副、各種棉鞋17萬餘雙、各種棉帽18萬餘頂、棉背心18萬餘件、絨褲5萬條。但由於部隊調動速度太快,這些物資中的很大一部分實際上並沒能第一時間發放到部隊手中。
而等到入朝以後,志願軍後勤運輸線又受到美空軍的巨大威脅,損失極大。九兵團自有及配屬的卡車短短十幾天就損失殆盡,後方往一線運送物資極其困難。別說禦寒衣物,就連口糧和彈藥的供應都無法保證。
因此,九兵團在長津湖戰役中,完全是靠著意志,克服了缺衣少食、彈藥缺乏的巨大困難,取得了戰役的偉大勝利,值得我們為之敬佩!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