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民初的時候,有個叫崔二的人,從頭到腳流壞水,在四九城裡不招人待見,只好來到齊化門,琢磨著該乾點啥,弄倆錢花花。
到了城門外,崔二正瞎晃悠,一個敦實漢子走過來問:“先生,您去哪兒,僱驢嗎?”原來是驢窩子的人。崔二問:“能去張家灣嗎?”漢子忙應承說能,帶他到了拴驢的地兒。
驢窩子,也叫驢口兒,專門經營趕腳的毛驢。那時候,城裡人出城探親訪友,驢是主要的腳力。驢窩子大致有兩種:一種是趕腳的幫僱主牽著毛驢去目的地,適合近道;另一種就是對槽驢,一般去較遠的地兒,雙方講好價錢,僱主自個兒騎著去,到達後有對應的驢窩子收驢。驢錢現付,也可到付。
崔二聽完,眼前頓時一亮,立馬挑了頭大騸驢,五十個大子兒的驢錢,到張家灣再付。上了奔通州的官道後,他就樂壞了。驢窩子的人腦袋真讓驢給踢了,這麼棒的一頭騸驢,到了半道上,自己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它賣了,怎麼著也夠幾天的花銷了。
過了八里橋,崔二見官道上行人稀少,就想把騸驢趕下官道去賣。誰知,任他怎麼吆喝,騸驢就是不下官道。他只得跳下驢背,死拉硬拽,奇怪的是,騸驢卻四個蹄子蹬住,再也不肯挪動半步。
崔二三角眼一轉,在路邊扯了幾把綠草,想引騸驢邊吃邊下官道。不料,這騸驢比他還精,草照吃,卻還是不下官道。崔二又想了一招兒,牽著驢走了一段路後,脫下綢褂矇住驢眼,這下,騸驢總算離開了官道。
就近找到一個村莊,崔二進去逢人就問,有人買驢嗎?幾個村人圍著騸驢轉了一圈後,都說驢不賴,卻沒人問價。崔二很納悶兒,問其中一人:“這麼好的騸驢,你們為啥不買啊?”這人卻“呵呵”一笑,啥也沒說。
崔二沒轍,只好拉著騸驢尋了家賣驢肉火燒的館子,問掌櫃的收不收驢。掌櫃的看完驢後卻搖了搖頭:“這驢咱不能收。”崔二急眼了:“為啥?”掌櫃的卻沒言語。
崔二又氣又惱,嚷道:“你不想買,爺還不想賣呢!”他打聽到幾里外有個大集,拉著騸驢又上了官道,走了幾里地後,打西邊來了個騎著母驢的莊稼漢。騸驢和母驢照面兒後,忽然相互“啊昂啊昂”地叫了起來,並且立馬湊到了一起,不走了。
崔二隻得下來把騸驢拉開,等他再騎上後,騸驢卻立馬掉頭跟著母驢走了起來。崔二氣得拿韁繩抽打它,卻被莊稼漢攔住了:“我說,你跟畜生置啥氣啊!你要去哪裡?”
崔二嘆了口氣:“去大集,想把驢賣了。”
莊稼漢一聽,“哦”了一聲:“嘿,巧了。正好我有個親戚,託我幫他尋摸頭騸驢。你這驢不錯,打算賣多少錢啊?”
崔二報了價後,莊稼漢點了點頭:“勞駕你跟我去趟親戚家,讓他瞧一瞧,價錢你們再商議。”崔二立馬答應了。
於是,莊稼漢帶頭,崔二緊隨其後,去他親戚那兒。奇了怪了,這回,騸驢居然乖乖地下了官道,跟著母驢奔南而去。
走了約莫半炷香的工夫,倆人來到一個村莊,停在了一戶院門前。莊稼漢下來後,讓崔二在外面等會兒,然後推門走了進去。
不一會兒,從院門內忽然閃出幾個漢子,二話不說,一把摁住崔二,把他捆了起來。崔二急眼了:“你們要幹嘛啊!”漢子們沒搭理崔二,推搡著他,來到院裡北屋,厲聲喝道:“跪下!”
上首的八仙桌邊坐著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蹺著二郎腿,抽著大煙鍋,問:“你叫啥名字?家住哪裡?”
崔二反問:“你們是啥人,為啥平白無故要抓爺啊?”中年人冷笑一聲:“我是啥人?告訴你,爺是通州縣衙六九甲的李甲長,這一片兒是爺的地盤。爺問你,門外那頭騸驢從哪兒偷的啊?”
崔二心裡一驚,但還是裝模作樣地說:“哦,你說我那頭騸驢啊……家養的,想去大集賣了。”
剛剛的莊稼漢也在一旁,他嚷道:“你胡說!那頭騸驢是我們設在齊化門外的驢窩子的!”
崔二“嘿嘿”一笑:“笑話!你倒是講給我聽聽,我的騸驢哪兒寫著是你們驢窩子的啊?”莊稼漢走出屋門,指著騸驢說:“那我問你,這騸驢是幾歲口的?”
崔二卻反過來問他:“你不是說騸驢是你們驢窩子的嗎,你的驢是幾歲的啊?”
莊稼漢是個實在人,回答說:“三歲。”崔二照葫蘆畫瓢兒:“我的騸驢也是三歲口。不信,你們瞧去!”李甲長讓幾個漢子牽住騸驢,一瞧驢的下門齒,果然是三歲口。
莊稼漢這時才明白,自個兒著了崔二的道,他走進屋內,小聲對李甲長嘀咕了幾句。李甲長扭頭問崔二:“你的驢籠頭是打哪兒買的,怎麼和這頭母驢的一模一樣啊?”
崔二張口就說:“八里橋驢市上買的。”不料,莊稼漢卻說:“我是請皮匠專門給對槽驢配的,官道兩邊村子裡的人都認得。”
李甲長“嗯”了一聲,來到院中,圍著兩頭驢轉了一圈兒後,忽然問崔二,那騸驢籠頭左邊拴的綠布條是幹啥的。崔二眨巴了幾下眼睛:“不幹啥,可能是家裡孩子瞎拴著玩兒的。”
莊稼漢卻接過話茬,大聲說:“李甲長,綠布條是齊化門驢窩子的人拴的,是僱主沒付五十個大子兒驢錢的憑證。不信,您問他,是不是這麼回事兒!”
崔二一愣,但他心想,只要自個兒不鬆口,誰也拿他沒轍,便狡辯說:“反正騸驢是我家養的。不信,你們去八里橋訪一訪!”
李甲長聽後,“呵呵”一笑,叫人解開了兩頭驢的韁繩,拉著母驢出了院門。這當兒,奇怪的事發生了,院裡的騸驢見狀,居然立馬跟了過去!
李甲長問崔二:“你養的騸驢怎麼會無緣無故地跟那母驢走了啊?”崔二不慌不忙,“嘿嘿”一笑:“我估摸著,那母驢在發情吧。”
莊稼漢卻開口說:“李甲長,這騸驢是我那頭母驢下的。為了馴它當對槽驢,我讓母驢打小就帶著騸驢來回走官道,時間久了,它只認這一條路,就是打死它也絕不下官道。要不然,我們驢窩子的對槽驢早就讓人偷光啦!”
崔二傻眼了,合著是這樣啊!
李甲長一聲呵斥:“來啊,把這個偷驢賊關進柴房,明兒一早送到通州縣衙去。見了縣太爺,看他還嘴硬不!”
崔二知道瞞不住了,“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別介啊,李甲長。我也是一時犯迷糊,以後再也不敢了,您就饒我這一回吧,我……我認罰!”
李甲長說:“好啊,既然你甘願認罰,那就罰你五塊大洋。掏錢吧。”
崔二翻遍了全身上下,卻只摸出了幾個大子兒,只好眼巴巴地瞅著李甲長:“我身上就這幾個大子兒了……”
李甲長忽然臉色一沉:“好啊,膽敢玩兒爺!來人,賞他五十個大嘴巴子!”話音剛落,倆漢子就朝崔二奔過來,“噼裡啪啦”抽起了大耳刮子,疼得崔二哭爹喊娘。
抽完後,倆漢子三下五除二,剝下了崔二身上的綢衣綢褲,踹了他一腳:“這衣裳頂驢窩子的驢錢。滾!”崔二捂著紅腫的臉,光著身子,灰溜溜地逃走了。
院門外,那頭騸驢忽然扯著嗓子“啊昂啊昂”地叫起來,像是在嘲笑崔二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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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間故事:張家灣的驢,不能偷
分類: 故事
時間: 2021-09-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