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雪簌簌的下著,窗戶上結成薄冰,依稀能看到院外的景色,雖然蓋著兩個被子,但我覺得屋子裡依然冰冷,縮了縮頭就又拱進被窩裡了,這時母親在院子裡喊我起床吃飯,雖然不情願,但架不住母親的嘮叨,狠了狠心還是從床上起來了。
洗漱完畢就往廚房去,這時雪已經停了,我看到院子裡架子車上結出來的冰掛,長長的倒掛著,就好奇的用舌頭舔了一下,卻沒料到不僅冰涼而且還有粘性,我的舌頭一時縮不回來,就叫了一聲。正在廚房裡忙碌的母親聽見後就回了句:“你叫喚啥?”我嚇的一伸脖子趕緊挫著手跑到廚房裡。
母親端給我一碗米飯說:“去把米飯灑到樹上去。”
我嘟囔著不情願端著碗往外走,母親緊跟著我出來說:“我來吧,你去二伯家,喊你爸回來吃飯。”
“俺爸去二伯家幹啥?”
“過年了,你二伯家要殺豬,你爸爸過去提前訂些肉。”
“哦!”我應了一聲就往外跑。
剛跑出大門,就看見父親操兩隻手插在棉襖裡回來了,父親看見我問就幹啥?我說:“喊你吃飯呢!”
回家後母親給我和父親一人盛半碗白米飯,又舀了一勺雜燴菜,我們倆就坐在廚房裡吃起來。
那時候的物質還是很匱乏的,當時吃的白米飯也是用自己種小麥換的,再做上一鍋摻著粉條、豆腐、海帶、蘿蔔的雜燴菜,就已經很不錯了,當然如果再加幾片肉就更好了。不像現在做的臘八粥花樣多,並且可以根據自己喜好有可以選擇各種口味,手藝精湛,做工講究,但卻早沒了昨日的味道。
母親問:“說住了沒有?”
“嗯!定下來了,除了需要拜節的肉禮外,再割五斤的臀尖肉咱們過年時用。”
“這錢又花的差不多了。”
“那也的過年不是?”父親反問道。
“啥時候殺豬?”
“今前晌,今年殺豬家多,咱村就坷垃會殺,都排上隊了,吃過飯我的去幫忙。”父親邊吃飯邊說。
“我也去看看。”
“你添什麼亂,上學去。”
“今兒星期天,不用去。”
“那寫作業。”
“下午再寫。”我一直在拗。
……
天依舊清冷,日光無力的照耀著大地,只見在二伯家門口支了一口大鍋,二孃正在往火裡面添柴,大鍋裡的水冒著熱氣,這父親和二伯還有好幾個人奮力的把捆好的豬拉拽到架子車上,豬似乎知道了自己的結局,徒勞的、不斷的掙扎和嚎叫,只見二伯拿起一把撅頭狠狠的照豬頭砸去,豬吭哧一聲就不在彈動了,這時殺豬的就拿了一把尖刀,照豬的下巴下一戳,血就吐吐地冒了出來,二孃趕忙把一個盆子放在下面接血,我幾個在一旁圍觀的孩童嚇的躲到一邊,偷偷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切。直到豬血放幹,幾個人就把豬拖到大鍋裡洗涮,然後趁著熱火勁給豬褪毛,接著肉鉤往豬後腿上一紮,幾人抬起掛在早已綁好的木架上,下來就是屠夫的時間了,割下豬頭、開膛破肚、挖出雜件零碎,最後把豬尿泡也拿了出來,扔到架子車上,頭也不回的說道:“叫孩子們拿去玩。”遇到膽大的孩子拿起來一溜煙就跑了個沒影,不大一會兒就會看見他興高采烈的拿著吹起豬尿泡,像氣球一樣拿在手裡四處炫耀,後邊還會跟著一群“小弟”羨慕的追趕著。
就這樣豬被大卸八塊,大家幫忙把豬肉送到二伯家裡,正在忙碌的父親看到我還在這裡,就說道:“你在這兒幹啥?回家寫作業去。”
“這都該吃晌午飯了,你叫孩子回去幹啥?”二孃對父親佯嗔道,然後拉著我的手和藹的說:“走,二孃晌午給你做好吃的。”這時父親顯得有些尷尬和無奈,回頭惡狠狠的瞪了我一眼,但我卻顯得神情自若,無所畏懼。
果然,二伯家的中午飯很豐盛,炒了好幾個菜,上午幫忙的人都被挽留下來,二伯還從櫥櫃了拿出瓶酒來,幾口菜下肚,這幾人便開始划拳行令,推杯換盞,不亦樂乎,我卻毫無顧忌,風捲殘雲,吃飽喝足後便向二孃告退,一溜煙跑回家中。母親看我得意模樣,心知我已在二孃家用過飯,指頭搗在我的腦門上說了句:“沒出息。”我自覺理虧趕緊竄進屋裡寫作業去了。
下午父親搖搖晃晃就回來了,母親關心的問父親:“沒喝多吧?”
“沒有?”父親說道。
“這馬上過年了,你和孩子們怎麼也的添件衣裳啊!”母親便說便嘆氣。
“明天鄉里有集,你去給孩子買件吧,我以後再說,至於其它的年貨慢慢添吧!”父親說道。
“你說這一年年的,錢都沒多餘過。”母親幽幽的說道。
“唉!慢慢會好的。”父親嘆了口氣。
就這樣父親你一言我一語的拉著家常,雖然時間久遠很多話語已經遺忘,但至今難以忘懷的是父親緊縮的眉頭和母親聲聲的嘆息,不過當時之所以窮窘是因為這些樸實的勞動者除了面朝黃土,再無其它的經濟來源,而隨著時間的流逝,多重經濟並舉,我們這一代人再也難以守望故土,只有遠赴他鄉,用自己的勤勞和智慧來贏取更多的財富,謀求更高的生活,雖然得到了夢寐以求的物質生活,但原生的精神世界卻在一點點崩塌,以往的快樂難以追尋,換來的是無止境的索取和互啄。
難忘的記憶,回不去的童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