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師傅的修車攤旁新擺了一個修鞋攤,攤主是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顯得很瘦弱,一副病懨懨的樣子。起初劉師傅並沒在意,可漸漸地他覺得這個修鞋的女人有點奇怪,她總愛盯著馬路對面的幼兒園,每當到了家長們接送孩子的時間,她幾乎連眼睛都不眨一下,那神情專注的好像要把每個孩子都印到心裡去,臉上流露出一種難以描述的表情,這時如果有人要修鞋也會被她拒絕。
劉師傅感到這個女人不像踏踏實實做生意的人,到像在尋覓著什麼。他想起報紙上關於販賣孩子的報道,不由得心中一展,難道這女人是個人販子?想到這裡劉師傅對這個女人提高了警惕。
這天早上,劉師傅出攤晚了一些,他來的時候那女人的攤早就擺好了,只見她痴痴地望著幼兒園,眼睛紅紅的像剛哭過似的。整整一天那女人似乎都心神不定,時不時焦急地看看錶。好容易到了下午接孩子的時間,女人已經顯得急不可耐了,她目不轉睛地盯著幼兒園,一點兒也沒發現劉師傅正在注意著她。
女人反常的樣子,讓劉師傅確信無疑認為她就是個人販子,而且選好了目標,就要和同夥下手了.這時那女人的眼睛一下子明亮起來,劉師傅不由得順著她的眼光看過去,發現女人的眼睛盯住了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女孩兒。劉師傅認出小女孩兒就是他的鄰居王老師的孩子,王老師好長時間沒送孩子上幼兒園了,難道今天剛來就被那女人選中了嗎?
只見來接孩子的王老師把女孩兒抱到腳踏車上,父女倆歡笑著往家中走去。這時那女人忽地一下子站了起來,劉師傅的心也一下子提到了噪子眼,並做好了隨時報警的準備,可等了半天那女人卻一動也不動,只是呆呆地向小女孩兒走去的方向望著。
劉師傅四下看了看,也沒有發現什麼行跡可疑的人。他心裡的疑雲更多了,這個女人到底是幹什麼的呢?該不該把這事告訴王老師呢?
第二天是雙休日,巧的是王老師來這裡修鞋,小女孩兒蹦蹦跳跳地跟在他身邊。王老師熱情地和劉師傅打著招呼,小女孩兒也甜甜地叫了一聲劉爺爺。
劉師傅剛要給王老師提個醒兒,卻聽到那女人叫著小女孩兒:“小姑娘,你真漂亮,快到阿姨這裡來,來呀。”小女孩兒一點兒也不認生,大大方方走了過去。女人拉起女孩兒的手沒有說話卻流出了眼淚。
女孩兒高聲喊道:“爸爸!你看阿姨哭了。”王老師走過去坐在小凳子上,把女孩兒抱在懷裡笑著對那女人說:“孩子淘氣,亂動你的東西了吧?”“沒有,沒有,多乖的孩子呀。”女人揉著眼回答。小女孩兒在爸爸懷裡又說又唱,像一隻快樂的小鳥。女人低下頭修著王老師的鞋,劉師傅發現她好幾次把錘子敲在了自己手上。
從小女孩兒出現的那天開始,女人的注意力全都在女孩兒身上,可她除了沒完沒了悄悄地看女孩兒以外,就是偷偷地掉眼淚,並沒有什麼別的行動,也沒發現她有什麼同夥。劉師傅開始懷疑起自己的判斷來,他越來越覺得這女人不像是壞人,可能是看到別人家的孩子,想起了自己的孩子吧。
“師傅,你和那女孩兒家很熟吧?”女人的問話打斷了劉師傅的沉思。“當然熟了,我們還是鄰居呢,那兩口子都是老師,人好心眼好沒得挑。”“他家有幾個孩子?那女孩兒叫什麼?幾歲了?”女人一連串的問話使劉師傅心頭的疑雲又升了起來,他看了看那女人說:“你問這些幹什麼?那女孩兒和你有關係嗎?”“啊!沒有,沒有,我只是喜歡她。”女人不再問什麼了,又直勾勾地盯著幼兒園發呆。
劉師傅卻放不下這件事了,他心裡的疑雲越來越多。這天王老師來接孩子的時候,他就把這一切都告訴了王老師。聽了劉師傅的話,王老師的臉色變得緊張起來,他看了看那女人就匆匆地帶著孩子走了,從此以後再也沒見王老師往幼兒園送孩子。劉師傅繼續觀察著那個女人,只見那女人越來越憔悴,好像一陣風就能把她颳倒似的,生意也沒心思做,整天呆呆地發怔。
又過了幾天,那女人似乎忍耐不下去了,她吞吞吐吐地對劉師傅說:“師傅,請告訴我那女孩兒家的地址好嗎?”劉師傅搖了搖頭:“人家的地址怎麼能隨便告訴陌生人呢?你如果真有事就和我說吧,我給你轉達。”聽了劉師傅的話,女人的眼淚撲簌簌地滾落下來,她對劉師傅講起了自己的故事。
女人的家鄉離這裡很遠,她和丈夫開了一家皮鞋美容店,小日子過得紅紅火火。在他們女兒一歲多的時候,不幸降臨了。那年冬天,女人在院裡領著孩子曬太陽,忽然電話鈴響了起來,她起身去房間裡接電話,等接完電話出來,孩子不見了。她趕緊四處找孩子,可附近的地方都找遍了,也沒有孩子的身影。
她急忙打電話告訴了丈夫,兩口子心急如焚,瘋了似地四下尋找著。可孩子卻像被蒸發了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於是他們報了警。
經過警方的努力,人販子被逮捕了,可他說那天孩子被凍病了,而且病的很歷害,他又不願花錢給孩子治病,就把孩子扔在了省城的長途汽車站,至於現在怎樣他也不知道。得知了這個訊息,女人一下子昏了過去。醒來後,她和丈夫決定去找孩子,於是夫妻倆取出家中所有的積蓄,踏上了尋找孩子的路程。
兩年過去了,孩子沒有找到,可噩運卻如影隨形般地跟隨著他們。她丈夫在找孩子的路上突遭車禍,只對她說了句一定要找到孩子,便永遠離開了人世,嚥氣時他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他是死不瞑目啊。女人把丈夫送回了家鄉,變賣了家中所有的財產,又來到省城尋找孩子。
又是一年過去了,她踏遍了城裡的大街小巷,可孩子依然沒找到,家中的親戚勸她別白費力氣了,孩子準是已經死了。可女人不信,她仍然固執地尋找著。
女人的敘述讓劉師傅心裡酸酸的,他把這些事一句不拉地告訴了王老師。
第二天,王老師來到女人的攤前說:“你的事劉師傅都告訴我了,只是你的女兒有什麼特徵嗎?”“有,左耳後有個小痦子,後背上有一個綠豆粒大小的紅痣。"王老師低下頭長嘆一聲說:“你沒認錯,這個女孩兒就是你丟的孩子。
我們夫妻婚後好幾年沒孩子,三年前的冬天,我們準備坐長途汽車去縣城找一個老中醫看病,可剛走到車站旁,忽然聽到有孩子微弱的哭聲,我們循著聲音看到一個不到兩歲的孩子趴在雪地上。我們急忙把孩子抱起來,孩子的小臉都凍成了紫色,額頭卻燙的嚇人,我們趕緊抱著孩子去了醫院,醫生說再晚一點兒孩子就沒救了。
等孩子病好以後,我在報紙上登了一則尋人啟事,可好長時間也沒人來認領孩子,於是我們就按規定辦理了領養手續。孩子成了我們的掌上明珠,如果你真是孩子的母親,我也不會不講理的。”女人早已經淚流滿面了,她連連說:“謝謝大哥,你們是孩子的恩人,也是我的恩人,我能看看孩子嗎?”王老師點了點頭,領著女人來到家裡。女人拉住孩子的小手又哭又笑,王老師兩口子讓她住在家裡,她拒絕了。
女人走了後,王老師和妻子陷入了悲傷之中,他們和孩子的感情已和親生骨肉沒什麼兩樣了,實在捨不得孩子。可是那女人也夠慘的,再說又是孩子的生母,沒理由不給人家,為這事兩口子一夜沒有睡覺。
第二天,王老師下了班就來找那女人,他和妻子決定把孩子還給女人,讓她們母女團圓。可劉師傅說那女人沒有來擺攤,只託他給王老師帶一封信。
王老師忙開啟信,裡面有一張女人一家三口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兒還很小,但依稀能看出就是現在的女孩兒,信上寫著:“好心的大哥、大姐,你們是孩子的教命恩人和再生父母,我替我丈夫謝謝你們了.你們是好人,孩子跟著你們一定會很幸福的,我一萬個放心。我已身患絕症來日不多,雖然我此生坎坷艱辛,但我遇到了你們這樣的好人,因此我也很慶幸。
我走了,落葉歸根,我要回到我丈夫身邊去了,我要去告訴他我們的孩子不僅找到了,而且有了一個幸福的家庭和疼她愛她的父母。”後面的落款是修鞋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