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村裡老人們講,民國年間,我們莊上有兩戶地主。一家大地主姓柴,家有良田百畝。一家小地主姓韓,家有薄田三四十畝。
韓地主雖說地不算多,但因其僱傭了一個好長工,經過四五年的努力,薄田變良田,收成一年比一年好。長工姓仇,是個好莊稼把式,不僅農活幹得好,為人也忠厚,肯吃苦。
韓地主兩口子也樂得善待仇長工,管吃管住。吃雖不同桌,但同鍋,就是東家吃啥,仇長工就跟著吃啥,晚上韓地主還會溫一壺小酒,給仇長工解酒饞。每個月一塊大洋當工錢,年底額外送些小米給仇長工做回家盤纏,數量不等,但基本上百斤以上。
而另一邊柴姓地主,這幾年恰恰相反,僱不到好長工,就總是留不住人,良田百畝,卻年年減產,讓柴地主著實鬱悶地不行。
眼瞅著韓地主那邊紅紅火火,柴地主就動了歪心思,琢磨怎麼挖了韓家的牆角,把仇長工招來給自家幫工。
一開始,柴地主幾次三番私下裡找到仇長工,向他伸出招募的橄欖枝。仇長工都不為所動,畢竟鄉里鄉親的,柴地主什麼脾性,仇長工還是略知一二。但是經不住柴地主的纏磨,最後在其許諾提升生活待遇,工錢翻倍的條件下,仇長工就有些動心,說回去考慮考慮,年底給柴地主一個答覆。
就這樣,一年即將結束,仇長工要回老家過年,臨走前向韓地主說了自己的想法:來年自己想去柴地主家幫工,希望韓地主再另招募長工。
聽了仇長工的話,韓地主雖說心裡不忍,但嘴上也沒說什麼,該給的小米盤纏照常給,最後只是笑笑說:沒事,還在一個莊上,如果幹不順心,隨時回來。
就這樣,來年仇長工就成了柴地主家的幫工。剛開始的一個月,柴地主家對仇長工確實不錯,早上頓頓加個煮雞蛋,中午粗糧煎餅配鹹菜或者鹹魚(下地幹活帶飯方便),晚上白麵饃加一盤要麼素,要麼葷的菜,外加一壺小酒。
時間一長,家裡的其他短工就開始攀比起來,鬧情緒。柴地主兩口子在短工的慫恿下,也覺得給仇長工的伙食有些太好了,覺得肉疼。隨後在接下來的日子裡,柴地主兩口子就開始時不時地不再提供煮雞蛋,晚飯也開始變得清湯寡水起來。
對此,仇長工也是見怪不怪的,心裡想著畢竟每個月多了一塊大洋的工錢,還是該怎麼幹就怎麼幹。
這在柴地主兩口子眼裡,可就成了仇長工好欺負,心想畢竟自己是東家,還不是簡簡單單就拿捏住一個長工。
又一個月過去了,開始答應仇長工的兩塊大洋,柴地主是百般挑刺,硬是剋扣了半塊大洋。仇長工本人又不擅長言辭,找地主理論,也被故意搪塞過去,就有些生氣。
有一天,柴地主也跟著幫工們去穀子地裡鋤草,可能是不小心,就鋤壞了兩棵穀苗,這個碎嘴子就開始絮絮叨叨得磨嘰個沒完:吆吆,你看看,鋤壞了兩棵好苗,疼死個人啊。
看著柴地主又開始叨叨唸,其他幾個短工見怪不怪,咧著嘴繼續鋤地。仇長工可是第一次見,就多說了一句:反正鋤壞了,有那功夫,還不如多幹點活。
這一下子,捅了馬蜂窩,柴地主臉上掛不住,認為仇長工故意找自己的茬,駁自己面子,就借勢狠狠地數落了一番仇長工。
仇長工雖說不善言辭,但人可是聰明得緊,再加上對柴地主先前出爾反爾的厭惡,就心中起火。還沒等柴地主閉上嘴,仇長工就故意一鋤下去,接連鋤壞了七八棵穀子苗,接著把鋤往旁邊一扔,哭喊著“鋤壞了苗,疼死我了”,就地打起滾兒來。撲撲楞楞,好傢伙,這一下子壓壞了一大片,驚得柴地主目瞪口呆,握鋤子的手都開始哆嗦。而一旁的短工都努力憋著笑,盡最大努力不笑出聲來。
氣得臉色發紫的柴地主,回過神兒來,扛起鋤,扭頭就回家去,一邊走,那雙腿都一直抖得厲害。
經過此事,柴地主就開始故意給仇長工穿小鞋,每天安排滿滿當當的活計,讓仇長工連軸轉,都沒工夫停下來喝口水,喘口氣。
“和泥餵馬子,挑水墊豬圈”,這是柴地主安排仇長工當天的新工作,安排完就帶著老婆去鄉里趕大集去了。
和泥巴,用來泥牆;泥完牆後,去拿草料餵馬;喂完馬,去井上擔水,把家裡的水缸盛滿;挑完水,去地裡用獨輪車拉幾車乾土回來,填到豬圈裡的屎尿泥濘窩裡(家豬拉屎尿多,長時間趴在泥濘裡,擔心傷著豬,養豬人就經常用乾土鋪墊)。
這幾項要是一個人幹下來,估計午飯都不用吃,而且全是重體力活,鐵人也扛不住。
仇長工也是忍無可忍。
於是和好了泥巴,全部鏟到了馬槽裡,然後又用泥巴把所有的馬駒子塗了個全身,光剩眼睛來回轉,泥不死。
泥完馬駒子,仇長工就開始去擔水,一連擔了十幾擔水,全部澆到了豬圈裡,最後看著幾頭豬開始游泳了,才停下來歇息。
等柴地主趕集回來,一看家裡,當時就傻眼了,顫抖的手指著仇長工氣得說不出話來。
仇長工慢騰騰地站起來,向著柴地主兩口子慢悠悠傻呵呵地說道:“我都根據您的安排,把活幹完了,您看滿意吧?”
“誰讓你這麼幹的!”還是柴地主的老婆怒火沖天地質問仇長工。
“這不是東家安排的嗎,和泥泥馬子,挑水墊豬圈嗎?”仇長工悻悻地說道:“哦,對了,東家,馬駒子的眼睛亂轉,泥不死,這個怎麼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