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撒馬鎮,貝麗塔是最出眾的女孩。除了她,沒有人會單獨縫製出七層塔帽。
要知道,在當地傳說中,七層塔帽是能通天上神靈的。古時候,它可是最珍貴的祭禮。貝麗塔常常驕傲地把七層塔帽戴在自己的頭上,女伴們問她:“貝麗塔,戴上帽子你看到了什麼?”
貝麗塔微微一笑:“這是我的秘密。”
女伴也曾借貝麗塔的帽子戴,可是,那帽子別人戴上去不是太鬆,就是太緊。即使勉強戴上了帽子,也什麼都看不到。
貝麗塔不僅美麗聰明,而且開朗樂觀。她喜歡自家屋頂上的轉經筒,看著它在風裡一圈圈地旋轉,嘴角就忍不住露出微笑。
母親問:“你在傻笑什麼?”
貝麗塔答道:“轉經筒的聲音,好聽極了,所以我才會笑。”
不久,美國一家攝製組來到撒馬鎮,他們要拍攝一組非洲的風光片。聽到這訊息,貝麗塔十分興奮。她主動找到鎮長,讓他嚮導演舉薦自己。
鎮長果真去對導演說:“你們要拍撒馬鎮,就不能不拍貝麗塔的帽子。那七層塔帽是最漂亮的風景。要知道,我已經很多年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帽子了。”
導演找到了貝麗塔,美麗的貝麗塔牽著裙角,微微行了個禮,遞過自己繡的帽子。導演接過帽子,仔細看過後,愛不釋手。
那是用七種自染布做成的,分別是紅、黃、綠、藍、紫、橙、灰。每層塔都有細緻的竹蔑做襯,而塔與塔之間則有精美的刺繡,都是當地風景。七層塔越往上線條越柔美,最頂端,繡著一隻振翅欲飛的白鶴。
“我們想借你的帽子,主持人戴在頭上一定不錯。”導演對貝麗塔說。
主持人是個身材高挑,氣質優雅的女人,可是,那帽子不適合她。
“我們可以付你一千紮比(約合十美元),能否專門為主持人做一頂?”導演問。
一千紮比,已經是不小的數目。可貝麗塔卻並不動心,她嫣然一笑,對導演說:“您一定不知道,我們部族有個古老的傳說。如果有一百名少女戴上七層塔帽跳舞,將會看到西邊的天空有白鶴升起。白鶴象徵著最純潔的靈魂,也是古老祭祀中,最神秘最令人著迷的生靈。可惜,它已經被捨棄千年了。”
白鶴?導演搖搖頭笑了。這樣乾旱的沙漠地帶,怎麼會有白鶴?彷彿看出了導演的心思,貝麗塔嫣然一笑,從包中掏出一冊古書:“這是我祖父的祖父傳下來的,你可以看看。我覺得,這值得一試,這傳說到底有沒有根據呢?你們信仰上帝,我們同樣也信仰這片土地上生長的神靈。”
導演疑惑地接過冊子。
第二天一大早,導演親自找到了貝麗塔。他說昨晚仔細閱讀了冊子,他被書中描述的“百名少女引白鶴”的故事吸引了,決定在風光片中加進這一節,他已經向投資人申請了延長在非洲拍攝的期限。導演希望貝麗塔儘快找到一百名少女,然後縫製出一百頂七層塔帽。“如果符合我的要求,每名少女可以得到一萬紮比。”導演說。
“如果,我們真的能引來白鶴呢?”貝麗塔眨了眨眼睛問。
導演呵呵直笑,這簡直是天方夜譚。他手一揮,說:“如果真的引來了白鶴,每個人就付十萬扎比。這筆錢,足夠你們買一份豐厚的嫁妝了。”
貝麗塔對導演的話十分滿意,她轉身跑著離開了。
很快,貝麗塔將整個鎮子裡的所有巧手女孩召集起來。會裁剪的開始剪布,繡工好的開始理出金絲銀線,而手指纖細修長的則開始做竹襯。她們雖然不是貝麗塔那樣的全才,但眾人的智慧集合到一起,一頂頂塔帽很快就縫好了。
一星期後,一百頂七層塔帽整整齊齊碼在了桌子上。而這時候,貝麗塔已經選出了一百個身材嫋娜的少女,教她們跳祭祀時才跳的舞蹈,那是貝麗塔跟祖母學的。要知道,撒馬鎮上的女孩,平時最喜歡的娛樂方式就是圍著篝火跳舞,她們對舞蹈有一種天生的熱情和敏感。所以,貝麗塔教起來毫不吃力。
拍攝正式開始的那天,天氣很好,藍天白雲,微風拂面,導演坐在高臺上,一揮手,音樂響了起來。說是音樂,其實是鼓點。或疾或緩,或輕或重,或沉重如鍾,或輕盈如蝶。女孩們一臉肅穆,姿態柔美。她們伸臂卷腿,扭腰掩面,表達著古時宮女們送走心愛王子時的憂傷和悲愁。舞蹈持續了半小鐘頭,進行到一半時,奇蹟竟然出現了。
在遠遠的天邊,飛起了一隊白鶴,貝麗塔先發現的。那隊白鶴浮在雲間,就像從天上飛了下來。導演驚呆了:這莫不是海市蜃樓?沙漠中,偶爾會有這種罕見的奇觀!攝像師急忙將鏡頭對準白鶴。那隊白鶴,在雲端盤旋了足有兩分鐘,然後漸漸消失了。導演激動萬分,連連拍手。
拍攝出乎意料的順利,導演高興地付給了每個女孩十萬扎比。是她們真誠的舞蹈帶來了海市蜃樓,讓他們拍到了百年不遇的勝景。導演並不迷信,但他相信有科學解釋不了的事情。比如,祭祀會引來白鶴。
貝麗塔滿臉笑容,戴著七層塔帽回家。半路上,女伴問她:“為什麼後來縫的帽子誰都能戴,可你的帽子只能自己戴?”
貝麗塔伸手拿下女伴頭頂的帽子,輕輕一拉,帽圈出現了一條帶子:“你的帽子下面有鬆緊帶,可以調整大小,而我的帽子卻沒有。”
女伴們恍然大悟,然後問她:“十萬扎比,你打算買什麼樣的嫁妝?”
貝麗塔笑了,這是她的秘密。
撒馬鎮的風光片被播出後,這個小鎮吸引了大批外國遊客。他們買走一頂又一頂七層塔帽—那是貝麗塔帶領女孩們做出來的。一百個女孩們的祭祀舞蹈,成了遊客們百看不厭的保留節目。每年總有那麼幾次,那隊白鶴彷彿受到舞蹈感召,如約而至。它們在雲層裡或隱或現,有時候幾十秒鐘,有時候三五分鐘,為幸運的遊人帶來吉祥和祝福。
原來,那古老的傳說竟是真的,這越發給撒馬鎮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
週末,貝麗塔會離開撒馬鎮,獨自去很遠的地方。沒有幾個人知道,她是去約會她的秘密情人多西。
多西住在山的那邊,那裡有清澈的湖水,他養著十幾只白鶴。多西是含羞的男子,只喜歡守著那一小片湖泊,過恬淡的生活。而這正是他成為貝麗塔秘密情人的原因之一。不過,貝麗塔已經悄悄告訴父母,多西沒多久就要成為她的丈夫了。
躺在多西的臂彎裡,貝麗塔笑吟吟地說:“今天,有個遊人說我是個神奇的魔術師。他還說,那白鶴是我的魔術。”
多西笑了:”你真的是神奇的魔術師。不僅讓我品嚐到了魔幻般的愛情,還讓我的白鶴迷戀上了你。”
貝麗塔也笑。白鶴是否迷戀上了她,她不知道,但多西對她的迷戀卻是真的。當她把家裡屋頂上的轉經筒升到最頂端,上面飄舞的紅綢子就能被住在山頂的多西看到。看到後,他就會放飛自己的白鶴。他們的配合,天衣無縫。
看著遙遠的夜空,貝麗塔感到從未有過的滿足和甜蜜。要知道,轉經筒上掛長長的紅綢,還是多西想出來的呢!
(作者:餘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