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狼山位於趙國的東邊,是祁縣和永川縣相互接壤的地方。山中有一條道路,是祁縣和永川縣之間往返的必經之途。山中設定了一道關卡,被稱為“野狼關”。野狼關的邊上還有一汪泉眼,被叫作“狼眼泉”。從狼眼泉經過,再爬過狼居嶺,就到了永川縣的王家堡。從狼眼泉到王家堡有十多里路,一路上遍佈杉木和松柏,群居著大量的野狼,許多路過此處的行人都葬身在狼腹之中。
許多年前,有一名俠客孤身前往永川縣。深秋的傍晚,太陽行將落下,山中的氣溫轉而降低了許多。俠客翻山越嶺,一心只想快些趕到王家堡。可是太陽下山得太早了,他仔細一算,按照現在的速度,要趕到王家堡必然是要深夜了,俠客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這時候他忽然發現,附近的一棵大樹下,半躺著一個女子。那個女子大口地嘴著氣,表情痛苦萬分,身上還揹著一個大包袱。儘管送信十分著急,俠客還是覺得救人更重要,於是上前詢問:“這是怎麼了?病了嗎?”
走近一看,原來這個女子是個孕婦,挺著大肚子從祁縣出發前往永川縣,沒想到走到半路突然腹痛,只好在一旁的樹下休息。本想等疼痛過去再趕路,沒想到越疼越厲害,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一看見俠客,婦人頓時流下淚來,懇求俠客救命。
俠客不願見死不救,眼看天黑下來了,留她在這裡肯定是死路一條。婦人已經臨盆在即,血腥味必定會招來惡狼,這樣下去,婦人和孩子都十分危險。雖然只是偶然相逢,但是人命關天啊,俠客心想,這會兒就算他想把婦人帶出這片大山,估計也辦不到,不如就讓她在這兒把孩子平安地生下來吧。但是在這樹下生產實在危險,狼群隨時可能出現,到時候連躲避的地方都沒有。
俠客不由得四處張望起來,不遠處的一棵柏樹落入了他的眼中。這棵柏樹又高又大,枝丫都離地一丈多,而且十分粗壯,人待在上面也不會折斷。
俠客安慰了一下婦人,然後用隨身的寶劍砍下了不少藤蔓,然後靈巧地爬到了樹上,將藤蔓和樹枝固定在一起,搭了一個簡易的“床”,然後再把婦人背在背上,小心翼翼地背到樹上,將婦人安頓在了這張臨時的床上。做完這一切,天已經黑了下來,幸虧那天接近滿月,月光十分明亮。
婦人的肚子越來越疼,她咬著牙呻吟著。俠客靠在婦人背後,一邊護住婦人,一邊幫她使勁,然後快速地打開了婦人的大包袱,還把自己的行李全都開啟,將用得上的東西全都拿了出來,希望能幫上忙。
黑暗中不知堅持了多久,一聲嬰兒的啼哭聲響徹樹林。俠客立刻用衣物把嬰兒包了起來,嬰兒一邊哭著一邊扭動著自己的身軀。
此時,林中響起了一陣聲響,俠客聽得出來,這是狼的叫聲。很快,第二聲也傳來了。這喊聲似乎是在呼朋引伴,越來越多的叫聲從四面八方傳來,狼的喊聲漸漸向他們包圍而來。看來,遠遠不止一頭狼。
虛弱的婦人聽見了聲音,有些害怕地問了起來:“是什麼東西在叫?”俠客不說話,把包好的嬰兒塞到了她的懷中,將她輕輕靠在藤蔓上,又給她披上了兩三件衣裳,這時候,狼的聲音越發近了。
“沒什麼,是狼。不用擔心,我會保護你們的。”俠客一邊持劍戒備,一邊安慰道。
不一會兒,樹下就圍滿了惡狼,周圍越來越嘈雜,狼的叫聲不絕於耳。
“狼來了啊。”俠客深吸了一口氣,集中精神,耳聽六路,眼觀八方,雙手握緊寶劍,等待著出手的時機。
狼群圍著樹轉了不多時,開始不耐煩起來。一頭狼率先出動,一點點想要爬上用來,這頭狼長著灰白相間的毛,頭上和背上的毛堅硬地多立著,一雙碧綠的眼珠中透露出無限兇狠的目光。
俠客冷靜地觀察著狼的動作,他伸出左手,抓住柏樹枝穩住自己的身形,右手握緊了寶劍,趁其不備一砍而下,狼一聲哀號,爪子一鬆,掉了下去。但這完全沒能阻止狼群的攻勢,第二頭狼已經偷偷爬了上來。俠客轉身一揮,正中它的腦門,狼慘叫著跌落下去。
接下來爬上樹的狼越來越多,俠客奮力地揮動手中的寶劍,準確地把狼一隻只成翻。但樹下的狼卻毫不退卻,反而越圍越多。俠客絲毫不敢鬆懈,全神貫注地將寶劍對準狼的額頭砍去。一番輪戰下來,他已經砍傷了約五十頭狼,底下的狼群不再貿然上樹。
就在這時,一個詭異的聲音忽然響起:“快!去把鐵匠阿喜的母親喊過來!”
狼群聽見這個怪聲音後,立刻退遠了一些,但依舊圍著樹轉著。
俠客趁此機會大口地喘著氣休息著,腦子卻轉得飛快,心想:這個鐵匠阿喜的母親,到底是什麼人?想來想去,不明所以。
狼群圍著樹不停轉圈,過了差不多兩個小時,狼群忽然騷動起來。俠客半身浴血,手中緊握著寶劍,連番苦戰讓他的虎口都有些發麻。月亮已經漸漸西斜,柔和的月光穿過層層樹葉照在柏樹下。藉著月光,俠客往樹下望去。
樹下的狼群此刻喧鬧起來,好幾只狼把自己的前爪搭在樹幹上。在它們的身後,一隻巨大的白狼緩緩走來,體型是其他狼的一倍。這頭白狼張大了嘴巴,發出恐嚇般的咆哮。它一躍而上,爬到了樹上。
俠客也從未見過這麼巨大的狼,心中一凜,握緊了寶劍,尋找機會。
就在白狼即將靠近的一瞬間,俠客用盡渾身力氣往它的額頭上刺去,劍鋒沒進了白狼的前額。它從樹上滾落了下去,在它身下的那些狼紛紛逃竄,發出驚恐的叫聲。
很快,圍在樹下的狼群都作鳥獸散了。
俠客不敢鬆懈,仔細注意著樹下的動靜,確定所有的狼都已經走遠,才鬆了一口氣。他摘了一片樹葉,把隨身的寶劍擦了擦。
此時,他又想起剛才那頭巨大的白狼,如此大的身形,從它出現時周圍狼的反應來看,應該是這些狼的首領。那個詭異聲音喊的“鐵匠阿喜的母親”,又是什麼意思呢?難道這頭巨大白狼是一個人?還是說,這頭白狼化作了人的樣子?
俠客越想越覺得蹊蹺。心想,正好自己要前往王家堡,有機會去那裡好好打探打探,一定能弄清楚這是怎麼回事。至於那句“鐵匠阿喜的母親”,則好像是一句咒語印在俠客的心上,怎麼都揮之不去。
東方漸漸發白,自從狼群散去之後,樹林裡平靜了許多,轉明天就亮了。此時的柏樹下躺著足足二十多頭野狼的屍體。山路上傳來一些人聲,幾個行人結伴而行,俠客把婦人和孩子託付給他們,自己繼續往王家堡去。
中午的時候,俠客終於趕到了王家堡,找到自己常去的飯館吃了個飽,就開始打探“鐵匠阿喜的母親”這個事。他把自己怎麼遇到婦人、怎麼遇上狼群的事告訴了飯店的老闆,不過,“鐵匠阿喜的母親”這件事他倒是沒有說。
吃飽喝足後,俠客裝作無意地問道:“我記得王家堡這一帶有鐵匠的吧?”
“對啊,有一家鐵匠鋪,叫莊記鐵匠鋪。”酒店老闆回答說。
“聽說這個鐵匠鋪是個上了年紀的人管著的,這個人身體還好吧?”
“老頭子好像病死快五六年了,但是他老婆倒是越活越精神,就是人有點奇怪,好像還把自己的兒媳給趕出去了,在村子裡也算有那麼點名氣。”
聽了老闆的回答,俠客心裡猜得八九不離十。既然這個鐵匠鋪的老太婆個性奇怪,說不定和狼群有什麼關係。昨晚狼群喊著她的名頭,肯定是有留下什麼線索,不如先去看看情況。萬一她就是昨夜襲擊自己的那隻白狼,那麼它被砍傷了,那額頭上肯定就有傷。
霎時間,狂風大作,天黑壓壓的,似乎要下雨。俠客打探道:“店家,我想去莊記鐵匠鋪打上一副馬蹄鐵,好久沒去了,那家的老太太身體還好吧?”
“她啊,好著呢!可精神了,老闆都快被她精神怕了!”酒店老闆半開玩笑地回道。
俠客心想,如果昨晚上那頭白狼真的就是這個老太太,那麼只要見她一面就弄得清楚了。
按照酒店老闆的指點,到了莊記鐵匠鋪,俠客先在門外看了看。現在他已經知道這鐵匠鋪的年輕老闆叫莊喜,此刻莊喜正在店鋪裡打著菜刀,滿身都是汗水。店鋪不大,裡屋和店鋪只隔了一道牆,可惜屋裡隔了一道屏風,俠客看不見裡面的人。
莊喜見有人進來,微微點頭示意,不過手中依然不停。
“我想打一副馬蹄鐵,成嗎?”
“可以啊,不過要稍微等一會兒。”莊喜笑著說道。
俠客點點頭,靜靜坐在風箱邊上的椅子上。
“其實我幾年前也來過王家堡,那時候還是你父親母親在店裡,他們現在還
好吧?”
“我父親病逝都快六年了,母親倒是還在,身體也好。”
“啊,令尊也算是多福之人了。令堂身體還好,那我也安心了呢。”
“唉...她身體是好,就是精神實在太好了...”
“精神好難道還不好嗎?她今天沒在家嗎?”
“在家呢,昨晚她起夜的時候撞到了鍋,額頭傷了,這會兒在屋裡躺著歌著呢。
“哎呀,這麼不小心啊!傷得嚴重嗎?”
“昨晚我正睡著,忽然聽見她的喊叫聲,起來一看,原來她把自己的額頭弄傷了。我原本想看看她的傷口,可是她非要逞強不讓我看,還找了一些布包了起來。今天午飯她吃得很少,幾乎就沒什麼胃口,我看她估計傷得有些重...唉...可是她怎麼都不肯讓我檢查下傷口,真是愁死我了......”
俠客聽著莊喜的描述,越想越覺得心驚:這個老太太肯定有什麼問題!也許她就是昨夜的那頭巨大白狼!
想到這裡,俠客怎麼都坐不住了。
“這怎麼行呢,必須趕緊檢查下傷口才可以啊!我這裡正好有不錯的金瘡藥,快帶我去替她看看傷!”
“哎呀,那可真是幫大忙了!”
“沒關係的,我這藥十分管用,還是治傷要緊。”
“那可先謝謝您啦!”
莊喜領著俠客繞進後院,這裡是放置木炭的庫房,右邊的角落裡放置了幾張破草蓆,一個又高又瘦的老太太躺在上面。
“母親!”莊喜輕聲喊了一句。
“怎麼了?”老太太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
“這位客人來打鐵,剛好帶著上等金瘡藥啊,讓他給您抹一點藥吧。”
“上等金瘡藥?”老太太轉過身來,她的頭上纏著髒兮兮的舊布條。
“老夫人,我聽說您不小心受傷了,我這裡有藥,讓我幫您檢查一下傷口吧。”俠客上前一步輕聲說道。
老太太一看見俠客,臉上露出了兇惡的表情,嘴巴越張越大,露出兩顆青色
的獠牙!
“可惡!昨晚就是你把我弄傷了!”老太太一聲怒喝,變成了一頭巨大的
白狼。
莊喜被眼前的這一幕嚇得昏了過去。俠客早有準備,冷靜地拔出了寶劍,一劍刺穿了巨狼的咽喉。
原來,早在兩年前,這頭巨大的白狼就把莊喜的母親咬死在了山中,此後它化身成老太太的樣子生活在鐵匠鋪裡。白狼被擊殺後,莊喜在山中找到了母親的遺骸,將父母合葬在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