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我用辭職換來的第一個清閒早晨,是被鳥叫吵醒的。昨晚有個人爬上了我的床,我今早才知道他是誰,還能是誰,可不就是我那個十幾年資歷的損友陸刻。我從床上坐起來,渾身上下像被打了一頓,面板上是出汗後又幹掉的黏連感,被風一吹冷得不行。我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手腕上紅腫的牙印,那掛在床上鋪在地上的衣物,是我的那幾件我認得出來,至於不是我的那些,比那個牙印還要更加難以理解。
我想不明白自己為什會在陸刻這裡。
床的另一邊,那個長著天使面孔的萬惡之源還睡得很沉,興許一個巴掌還叫不醒他,現在我準備給他來十個。
可惜,我的手舉起來還沒落下去,他緊皺的眉毛就鬆動了。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直到他閉著眼睛湊過來摟我。
“醒了嗎?”我伸手在他臉上拍了拍。
“還沒……”他摟著我的腰,呼吸燙得我想跳起來逃跑。
我氣得不行,拉起他的手,張嘴就是一口咬下去。
“靠,昨晚把我折騰到三點多,醒了就翻臉。”陸刻一翻身,把我摁進被子裡,“衣服也不穿,起來就鬧,病了我可不管你。”
“不要你管。”我瞪了他一眼,掙扎著就要起來穿衣服。
“還,還是別穿了……”陸刻像是想起了什麼,扣住我的肩膀不讓我起來。
“滾蛋。”我看著他心虛的表情就覺得煩。
“你昨晚吐了自己一身,先穿我的。”他爬起來去翻自己的衣櫃。
“哦,原來你願意借衣服給我啊。”那我身上為什麼除了被子什麼都沒有。
“不是你想的那樣……”陸刻回頭,委委屈屈地看了我一眼。
還能是哪樣?我盯著他不說話。
他猛地把臉轉回去,背對著我裝模作樣地找衣服:“是你先親的我……”
行吧,昨晚發生了什麼我又不記得,他說啥就是啥吧,別人我不信,他確實不像有這個膽子。看在他那張臉和腹肌的份上,不跟他計較了。
我胡亂地套上他的襯衫去了浴室,透過門底那個通風的百葉窗,我看到他正彎著腰撿起散落的衣物,不止撿他自己的,還有我的內褲和內衣。
我趕緊移開視線。
拉上簾子,開啟噴頭後,水聲和霧氣開始隔絕外面的聲音,浴室裡沐浴露、洗髮水和剃鬚膏,全都像醉鬼一樣東歪西倒躺在地上,估計我昨晚在浴室把陸刻搞得夠嗆。
頭疼得想撞牆。
除了手腕,肩上也有個牙印,熱水一淋上去就隱隱作痛,脖子和鎖骨一片腫脹的紅印子,其他地方我不敢看,後面我簡直是閉著眼睛在洗澡。艹了,他真的是隻狗。
我三天前分的手,兩天前辭的職,昨天就麻溜地滾了回來找陸林喝酒,後面的事已經亂成一鍋粥,而我看著種種確鑿的痕跡,什麼記不得。
門開了,嘎吱一聲,我渾身毛孔豎了起來。大意了大意了,忘記鎖門了。
“阿淼。”他就站在浴簾跟前,擋住了浴室的絕大部分光線。
他離我很近很近。
我緊張得石化,只有噴頭裡的水打在浴簾上。
我等了很久,他也罰站了很久,最後在恍恍惚惚之間聽到他低聲講了一句:“給你買了東西。”
聽到遠去的腳步聲和關門的聲音,我鬆了一口氣,趕緊洗完滾了出去。
水臺上出現了一包還沒開封的一次性內褲,還有避孕藥,估計是他剛剛趁我洗澡跑到樓下便利店買的。
我把能套上的東西都套上,一開門差點撞在他身上。
“矗在這裡搞什麼?”想到我洗澡時的所有動靜都被他聽到,我有些暴躁地推了他一把。
“額……我怕你……”陸刻說到一半,被我瞪得住了嘴。
我從他旁邊走出去,坐在沙發上,用浴巾矇住腦袋。陸刻走過來想跟我說話,他一開口我就錘他,他只好把剛買的煎餅果子塞到手裡,轉身回到浴室裡。
他在洗衣服,洗我的衣服,淦!陸狗子到底吃錯了什麼藥。
我盤起自己兩條光腿,無聊地打起了遊戲。
陸林一個電話打進來,好傢伙,到手的四殺就這麼沒了。我接了電話,劈頭蓋臉地問她:“陸林,到底怎麼回事?”
陸林被我問得有點懵:“啊?”
我按著自己突突作痛的太陽穴:“昨晚我約的人是你吧?”
“是啊,我們那個難搞的姑媽不是來了嗎?也沒地方給你住,你醉得跟什麼似的,我一個人哪裡搞得定你,只能把我弟喊過來收屍了。”
我靠,絕世好姐妹就是你。
我一時氣悶得不知道說什麼好,掛了電話縮在沙發上。
陸林的訊息一條接一條地蹦出來。
「你聲音怎麼這樣?」
「是不是病了,吃藥了嗎?」
「發生什麼事啦?」
「不就是跟渣男分手嘛傷心個啥。」
看來她什麼都不知道,也正是因為她什麼都不知道,我氣得乾脆關機了。
01
我和陸家二狗子算是不打不相識,原因是他的遙控飛機飛到我家花園上空沒電墜機了,撞在地上轟轟烈烈地爛成兩塊。我聞聲而來,捧起他那輛出師未捷身先死的飛機,就看到他出現在門口對我怒目而視。
“你,你!”他氣得只知道你你你,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你的?”我舉起那個飛機問他。
“我的!”不知道有怎樣大的委屈,把孩子委屈得哽咽,聲音都走樣了。
我瞭然,於是走過去把兩塊殘骸塞在他手裡:“沒事別往別人家裡扔垃圾。”
他飛機也不接,立刻衝過來撲倒了我,我手掌往地上一擦就破皮了。我覺得莫名其妙,正準備打他臉,但是又覺得他長得有點好看,打不下手。於是他抓準時機把我摁在地上揍,揍了我的臉就算了,還咬了我好幾口,我手上脖子上腿上甚至臉上全都是牙印,有的還給咬出血。這崽發起狠來瘋得像個狗子,我都震驚了。
咬完之後他就哭了,坐在地上哭,哭得天崩地裂,我整個人懵了,爬起來後根本不知所措。我媽一出來,看到哭成淚人的狗子,看到地上摔爛的玩具,二話不說先把我揍了一頓。
哦,原來是這樣,他和我媽都以為那架飛機是我弄壞的。
我媽都把我揍完了,他還在哭,哭得真的有那麼慘,像是他媽把他扔在這裡不要了一樣。
後來我才知道,他媽是真的不要他了,那架遙控飛機就是他媽媽走之前送他的禮物,從此他媽媽就人間蒸發再也沒管過他。
他爸工作忙,到飯點還沒回家,於是給我媽打了通電話。我媽留他在我家裡吃飯,溫聲細語讓他不要同我計較了,讓他看看我被揍得多慘,慘到變成醜八怪以後都嫁不出去了。他看了看我臉上、膝蓋上的擦傷,雖然眼神還是很生氣,但他抿著嘴不說話。哦,這個瘋狗崽子居然還曉得內疚,他打我臉那時候就沒有猶豫過。
他因為這架飛機記恨了我很長一段時間,但是因為他確實很慘,成功激起了我的同情心,就懶得跟他計較那麼多。雖然我們同齡,但女孩在生長髮育這件事上總是比男孩領先一步,那時候我長得比他高,力氣比他大,如果我真的下狠手揍他的話,他壓根打不過我。
後來他生日,我媽讓我給他送了一個高達模型,他才對我有點好臉色。我說,是我媽送給你的,他收了我的禮物,才假惺惺地摸了摸我的嘴角,低聲問我:“還疼嗎?”
真有你的,這嘴角上被他揍出來的淤青都消得無影無蹤了,才問我疼不疼。
我被他氣笑,用力揮開他的手,接著把我的手重新插回運動外套的兜裡,不悅地回答:“沒事。”
“我們是朋友了,對不對?”
“哦。”您長得好看,您說啥就是啥吧。
他仰起那張我打不下手的臉,說著讓我想揍他的話:“放心吧,就算你變成醜八怪有也沒關係,還有我呢。”
02
浴室的水聲停了,我下意識地看向浴室,站在浴室門口的陸刻若無其事地挪開目光,拿著我的衣服走向陽臺。好傢伙,我剛剛跟陸林說的他都聽見了?
“偷聽?”我咬牙切齒地跟在他身後,指尖戳在他的蝴蝶骨上。
他拉開落地窗簾,用撐衣杆把我的衣服掛到陽臺上。我被陽光刺得眯了眯眼睛,他的背影便在強光下顯得不那麼真實,我突然又罵不出口了。
“陸狗子,”我問他,“我們這個朋友是不是做不成了。”
“原來你在發這個脾氣。”他又把我滴著水的褲子撐到杆上掛上。
“昨晚……幹嘛不阻止我?”我洩憤似地掐了他的腰一下,這個我對他做過無數次的舉動放到現在好像有點不合時宜,我猛地縮手。
“我這麼嬌弱,哪裡攔得住你這麼猛的趙淼。”這個陸二狗真的欠揍極了。
“滾。”我沒好氣地錘他。這傢伙一天不氣我就不舒爽。
“這裡是我家……”他抱起衣籃,可憐兮兮地說。
“行,那就我滾。”我本來就很煩了,他還沒個正形。
他伸手撈我肩膀,把我扣進懷裡,火辣的胸肌貼在我背上。他低頭,在我耳邊問:“穿成這樣還想去哪裡?”
我的臉肯定紅了吧,我的臉肯定紅了。陸刻在我耳朵上親了一口,然後把下巴擱在我肩膀上,鬍渣刺得我渾身不適。我始終沒有動靜,他悶悶地問我:“你就這麼介意昨晚嗎?”
“你不介意?”我躲開他黏黏糊糊的攻擊,覺得很震驚。
“以前很多室友也互相幫忙,沒什麼的,還不是鐵打的兄弟。”
哦,原來小狗子不介意,那我更沒有什麼好介意的了。我用手肘撞了他一下,他吃痛放開了我:“你怎麼這麼暴力啊……難怪嫁不出去。”
我心裡一空,然後我聽見自己用沒有起伏的聲音說:“你不要纏著我負責就好。”
看來他是完完全全沒有把我當女的看待,也不知道他和他的小夥伴互相幫忙時會不會也把人家小哥哥咬得遍地開花。
我不想理他,縮在沙發上打遊戲,陸刻蹲在我旁邊,把他那張臉湊過來問我能不能一起玩。我打野正帶節奏呢,他在一邊胡攪蠻纏,我只好讓他下一局當我輔助。後來我打累了,換成他打野,我把輔助往他身上一套就搭起了摘星便車。他打野還挺穩的,不像我,經常因為暴躁操作失誤。
等到傍晚,我的衣服終於乾透了,我抱著我的衣服去浴室,他還地擋在門口問要不要幫我換。我一腳踹在他小腿上,他忍著痛攔住我,非不讓我進去換衣服。
“我不要。”他抱住我的腰把我帶到床邊,他一使勁,我們兩個人就一起摔在床上。
我是真的很惱火,抬起手要扇他巴掌:“發什麼神經。”
這傢伙趕緊把臉埋在我胸口,好像這樣我就沒別的辦法揍他。
“趙淼,你出了我這個門,以後就不會理我了,”他收緊了箍在我腰上的手臂,“我瞭解你。”
我被他勒得喘不過氣:“不會,放開。”
“不要。”他就是不放,錘他多少下也不放,“你剛剛才說我們做不成朋友。”
我沒好氣地說:“那你要抱到什麼時候。”
“搬過來和我一起住。”他在我胸前仰起臉,衝擊實在是太大了。
“不行。”我下意識地駁回。
他坐起來,開始解我扣子:“哦,要麼你搬過來,要麼我幫你換衣服。”
真有你的,陸二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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