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嘉慶年間,田家集附近有個名叫李鐵柱的剃頭匠,年近花甲,雖然有些瘸腿,但身子卻是十分硬朗,但那個年頭剃頭匠本不是什麼體面工作,亦有“有女不嫁剃頭匠”的說法,因此,李鐵柱時至如今仍然沒有妻兒,但他一個人卻是樂在其中。
這天,李鐵柱忙活了一天,正準備喝點小酒睡覺,忽然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開啟門一看,門外站著的不是別人,正是附近富商劉阿茅家中的祁管家。
祁管家下意識的往屋裡面一望,連忙急吼吼的說道:“哎呀我說李師傅,您沒喝酒吧?”
李鐵柱不明白從前跟自己八竿子打不著的富商家的人,怎麼會忽然在深夜造訪,但還是回道:“沒呢,正準備喝呢。”
祁管家這才鬆了口氣,拽起李鐵柱就要往外走,一邊走一邊說道:“那就好,李師傅您快跟我走一趟吧,我家姥爺不行了,就等著你去剃陰頭呢。”
李鐵柱一聽這話,登時猛地一用力抽出了胳膊說道:“這活兒我可不幹啊,沾了晦氣我以後還怎麼給別人剃頭啊。”
祁管家似是早有準備,連忙掏出一袋碎銀塞到李鐵柱手裡說道:“李師傅這是給你的定金,等事成之後還有別的,而且我們夫人說了,到時候再給李師傅你介紹個年輕的姑娘。”
祁管家說到這裡,李鐵柱心中有些動搖,便是點點頭,一邊嘆氣,一邊回屋拿上工具跟著祁管家上了一輛馬車。
須臾,馬車這才在一處大宅院前停下,李鐵柱一路跟著祁管家行至裡屋,見床上果然有一人躺著不停的咳嗽,這人正是富商劉阿茅。
李鐵柱之前見過一次劉阿茅,身材高大且敦實,一個拳頭能把他打上天,更是在這田家集上壞事做絕,李鐵柱先前對他是恨之入骨,可如今再看劉阿茅身材瘦弱不說,整個人已然瘦成了皮包骨,見李鐵柱來了,眼皮也是有一搭沒一搭的抬了兩下,就閉上了眼。
看到此情此景,李鐵柱不禁心中一顫,就算這個人先前有多麼的可恨,可瀕死了,看在眼裡也是有些揪心。
剃陰頭的匠人相當於現在的入殮師,在人將死未死之前整理頭髮,成年男子還要整理鬍鬚,示意著整整齊齊的上路。
李鐵柱沒敢看劉阿茅,只是悶著頭將布在火爐上的水盆裡涮了涮,像是給活人剃頭那般忙活了起來。
剃頭過後,李鐵柱本以為劉阿茅已然去了,可就在他收拾好工具之後,劉阿茅忽然大咳了幾聲,口中不斷嘶啞地喊道:“水,我要喝水。”
身邊一直沒有吭聲的祁管家,趕忙拿起桌上的水杯遞到了劉阿茅面前,劉阿茅順勢接過去,剛喝了一口便又咳了幾下,手中杯子還沒拿穩,脖子一梗就斷了氣。
而其手中的水杯也順勢落下,祁管家見狀慌忙去接水杯,可還是晚了些許,水杯順著祁管家指尖落下,灑了一地水,頓時水就像燒開了一般“咕嘟咕嘟”在地上不停的冒泡。
李鐵柱心中大驚,來不及多說什麼轉頭就往回跑。
回到家後,李鐵柱的心依依舊“怦怦”亂跳,剛剛祁管家給劉阿茅喝的分明是有毒的水,看祁管家著急去接水杯的樣子,肯定是知曉的,那麼劉阿茅的死肯定不會那麼簡單。
李鐵柱心中猶豫不決,想要去報官,但又害怕被人發現報復自己,只好準備收拾好東西,連夜離開這裡,可當他收拾工具箱的時候,發現剃刀竟然不知什麼時候不見了蹤影,在家裡找尋許久都沒有找到。
身為剃頭匠沒有剃刀該如何營生?李鐵柱左思右想,心覺剃刀可能是落在了富商家裡,但現在自己剛剛落荒而逃,也不好再折返,只好待到天明,藉由弔喪之名,趁亂進去找尋一番。
第二天傍晚,富商宅院門前掛著白燈籠,若不是今日前來弔喪的賓客滿席,當真顯得有些詭異,李鐵柱到了宅院門口的時候,本想鑽空子進去,沒想到門房一眼瞧見他,還十分熱情的招呼他進了門。
更讓李鐵柱想不明白的是,今日前來弔喪竟然還邀請他上了主桌,一般來說像他這個身份的人,能前來弔喪實屬不易,就算是留下來吃席,也不能在主桌吃。
不過儘管面前的飯菜香氣四溢,他仍舊無心思吃,一心撲在了找剃刀的事情上,不一會兒,李鐵柱見周圍人吃吃喝喝的,根本沒人注意他,便趁機起身來到那日給劉阿茅剃陰頭的房間裡,果然在床被之下發現了自己遺落的剃刀。
李鐵柱欣喜若狂,正要準備出門的時候,驚奇的發現整個房間裡空蕩蕩的,先前他急著找剃刀沒注意,可現在他卻發現房間裡所有值錢的物件都不見了。
李鐵柱有些遲疑,就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陣談話聲,順著窗縫望去,就見祁管家和身邊的幾個下人都是一副大包小包的模樣,一邊整理著包袱裡的東西,一邊說道:“都裝好了嗎?”
身邊下人點頭道:“祁管家,都裝好了,馬車也在後門備上了,我們現在就可以出發。”
話說著,祁管家便同下人一起離開了這裡,李鐵柱心中不解,這家屬們都前來弔喪了,如今劉阿茅不在,祁管家算是這裡的主人,就算有天大的事,總歸也要出面說上兩句,可如今祁管家卻是帶著那麼多東西匆匆而走,莫非這其中真有貓膩?
李鐵柱想著,便悄悄尾隨在二人身後來到了後門,果然在門外看到了一輛不大不小的馬車,令李鐵柱尤為詫異的是,馬車之上還有另外一個人,正是劉阿茅生前的大夫人。
這大夫人深更半夜的和一個管家帶著這麼多東西去哪兒呢?李鐵柱心裡琢磨著,忽然又想到昨日劉阿茅杯中的毒水,心覺不妙,這主家走了,留下了這麼一屋人,怕不是要滅口?
想到此,李鐵柱不禁背後發寒,轉頭就要跑,可若他的猜想都是對的,這滿堂賓客豈不是都成了地下鬼了,隨即他趕忙扭身來到賓客面前大聲說道:“大家快跑啊,有危險!”
但賓客均是對其嗤之以鼻,以為李鐵柱這是喝多了酒在說胡話,甚至有些還前去推搡了他幾下。
李鐵柱見無人相信自己的話,便拎著自己的工具箱欲要離開,臨出門之際,手裡的東西愣了愣神,剃頭匠手裡的挑子一頭是板凳工具箱,另一頭則是個小火爐,所以才會有“剃頭挑子一頭熱”的說法。
李鐵柱琢磨了片刻,便將火爐子扔在了地上,天乾物燥的,火爐子扔在地上沒多久便冒出濃濃白煙,看上去就像著火了一般。
那頭正吃吃喝喝的賓客們,很快便察覺到煙霧瀰漫,嚇得四散而逃,沒多麼一會兒,宅院裡的人都跑了出來,令李鐵柱沒想到的是,宅院裡的火越燒越旺,這並不是一個小火爐能做到的程度,心覺定是先前祁管家埋下的火種。
火勢越來越大,直至將整個宅院燒的乾乾淨淨才停了下來,一眾賓客均是後怕不已,而李鐵柱卻是不再逃避,來到官府報了案。
官府接到此案,連忙派人將祁管家和劉阿茅的夫人抓了回來,經審問才知,原來祁管家和劉阿茅的夫人周氏一直有姦情,原本隱藏的好好的,可卻被劉阿茅發現,二人擔心被告到官府那邊,便合謀將劉阿茅用藥慢慢毒死了。
可二人誰也沒有想到這事兒竟然被一個剃頭匠發現,便準備在弔喪日對賓客下手,一方面擔心劉阿茅的親屬瓜分財產,另一方面也為了除掉知道內幕的李鐵柱,乾脆一把火燒掉,連同劉阿茅的屍身也燒成了灰燼,來個毀屍滅跡。
但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人做了錯事總有一天會被人發現,最後祁管家和大夫人紛紛被判了刑,得到了應有的懲罰。
作者:大福子
感言:後來剃頭匠李鐵柱經過此事名聲大噪,不僅娶了妻,就連他這一身手藝也後繼有人了。
世界上的大人物閃閃發光,亦有小人物在勤勤懇懇在自己的崗位上發光發熱,我們沒有瞧不起任何人的權利,更不能無視小人物的存在。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做人要對得起天地良心,像祁管家這種既惦記主家的財產,還惦記主家的娘子,實在是可惡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