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的時間總是過得飛快,轉眼又是春節,回家前工廠的同事就要求我元宵節回到廠裡聚餐,志強決定正月十四日(2月20日)到縣城送我,兩人到時在縣城唯一的那個大商場碰面。
那天早早到了縣城,平時熱鬧非常的商場,當時卻格外冷清,幾乎沒有什麼人,碰到的人全是低著頭,滿臉肅穆的表情,電視裡似乎都是同一個黑白畫面,還一直在低低地放著哀樂!兩人一看,心情也不由得沉重起來!
他建議我明天再走,說剛去了火車站,實在是人山人海。我決定還是先買票,售票廳排隊的人宛如一條條長龍,從廳裡一直擠到了大街上,而且還在不斷延長。我們趕緊各排一列,看看哪一列快。其實每一列都不是很快,因為經常有黃牛黨插隊購票,他們不需要排隊,那時的視窗中午還需要休息兩個小時。
站了5個多小時,兩人腿快腫了,蝸牛一般速度的隊伍終於一點一點地挪到了視窗,那種“漫漫征途後成功”的喜悅實在讓人心潮澎湃!只有親身經歷過的人才能夠感同身受!
由於有了去年的教訓,我堅決不買牛棚車車票,買了第二天中午的一班過路車。
第二天,志強十點多陪我去車站,遠遠就聽見了持續噪雜的聲音,站內更是人頭攢動,每個人都是手提肩扛大包小包的行李,拼了命地往裡面擠。那時最能真切的感覺就是:我國人口的的確確眾多!
火車快要進站時,站內管理人員就開啟閘門,然後站在一邊。大家你推我擠、一窩蜂地往站臺跑,場面十分混亂,不時聽見尖叫聲、哭聲、大罵聲。
更為離譜的是,火車進站了,竟然不開車門,也不開車窗。車上的乘務員站在門裡無動於衷,站內的管理人員也只是遠遠地看著。
這時候有一幫人出現了,他們分成很多組,每組兩到三人,一個人手裡握著一根前端尖尖,類似撬槓的工具。他們跑到每一個車窗下,先示意裡面的人開窗,如果不開啟,他們就用工具撬開。裡面有人阻攔,他們就會大聲威脅。撬開車窗,他們中的一個人急忙爬進去,然後問窗下的乘客,要不要上去?於是上面的人拉,下面的人頂,站臺上的乘客就這樣被塞進了車廂,他們收取每人20元的幫忙費用。
大家心甘情願支付了幫助費,儘管明白他們有關係,可是依舊對他們感激不盡,知道如果沒有他們幫忙,還真是上不了車。
現在的年青一代看印度火車上的照片的經常會感慨不已,奇怪他們怎麼會那樣?其實我們那時除了車頂上沒有人,車窗外不掛人,其他的和印度差不多。
火車的過道里塞滿了人,座位桌子旁邊、座位下、座位的靠背上、行李架上、廁所裡、熱水房等等,每一個空間都是人。在車上,每個人都同前後左右的人緊緊地擠壓在一起,動彈不得,根本不用擔心摔倒,當然也無法彎腰。
雖然車窗大開著,可是畢竟人太多了,車廂內始終又悶又熱,空氣也汙濁不堪。剛開始大家互相之間還熱烈地交談,有的人還設法吃一些東西,這樣空氣裡夾雜進去各種食物的味道,更加讓人難受。
過了幾個小時,我突然感覺呼吸不暢,有點乏力,並昏昏欲睡。又過了一會兒,眼前猛地一黑,一時間什麼都看不見,耳畔的聲音也變得朦朧,聽不真切了。當時不明白自己是中暑,還是其他的原因,只是潛意識裡知道必須自救,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於是用力掐自己的人中和雙手的虎口。起初沒有什麼力量,但那是唯一能做的,只有咬牙,一點點地加力,加力,再加力,經過一段時間的堅持,力量逐漸有所增加,人中和虎口差點掐出血來。大約半小時後,眼前才清明起來,耳畔也聽得清楚了,真有點劫後餘生的慶幸與驚喜。整個人除了特別倦乏之外,心情還算好。
火車搖搖晃晃、停停開開地一直向前,我還是暈暈沉沉的,待發現火車停下來時,才知道已是凌晨四點多,火車正停在廣州站外不遠,預計要停兩個小時左右。
我實在堅持不住了,於是請旁邊的一位姑娘讓我坐一下。我在座位一靠,立即就陷入了深睡,他們下車我都沒有感覺,是乘務員推醒了我。
在廣州火車站出站時,聽見有站內工作人員在廣播,說不用出站,可以直接轉乘去深圳,於是急忙過去,買了十點半的慢車(車費18元,時間為五小時),把行李放下,躺在椅子上竟又睡著了。
從那以後,每當回憶起那次車程,常常是心有餘悸。幸好科技進步迅速,交通發達,管理規範,監督到位,乘客的安全和權益得到了保障,乘坐火車(高鐵)也越來越舒適快捷,九十年代南下的那些經歷只能當作故事講給孩子們聽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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