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完檢討會議出來,參會人員陸續出去了。我收拾膝上型電腦,看到小雅還沒走。站在門口不知是要進來,還是要出去。
想到她這次犯的錯誤,嘆了口氣:“這次造成的損失確實有點大。你的處分可能會相當嚴重。你也是老員工了,怎麼會犯這麼低階的錯誤?”
她在門口猶豫了兩秒鐘。往外面左右看看,進來前把門關上。
我有點驚訝,好笑道:“你這是偷東西呢,賊頭賊腦的。”
她回到會議桌前,苦惱地揪著頭髮:“你覺得會給什麼處分,不會開除吧?”
我看她一眼:“現在才著急,晚了。我估算了一下你這次失誤造成的損失。有可能開除。”
她倏地抬起頭,不可置信:“王課長說不會開除,最多記個小過。真的那麼嚴重嗎?”
我奇怪地看著她:“嚴不嚴重你不知道嗎?因為你的失誤,需要全部重工,重工費超三十萬,錯料全部報廢,物料費八十萬。加起來超一百萬。”
她跌坐在椅子上,有些慌亂:“不是我造成這次失誤的,是阿欣弄錯了。王課給經理報告是我失誤。回來後,承諾只要幫阿欣扛過這一次,提報我升資位。”
我輕輕用手指敲著桌子,皺眉看她:“阿欣自己不敢扛。為了一個影子都沒看到的升資位,你就勇敢地扛了。能扛的話,王課那麼精明的人會許諾你升資位嗎?”豬腦子。
她抬起頭,眼裡有了懷疑:“王課還說,阿欣報了上半年的專案升管理職。怕這次失誤影響她,大家同事幫幫忙。可是如果下半年我升管理職,也會被影響啊。”
看著她眼裡的懷疑越來越重。我伸手拍拍她的肩,往外面走。好自為之吧。
她拉住我的衣袖,可憐兮兮地看著我:“我要怎麼辦?說出來,王課以後也不會對我有好臉色。肯定沒有前途了,只能混日子。不說出來,可能就被直接開除了。都是員工,王課怎麼對阿欣那麼好,我就像後孃養的。”
我心裡一動:“她對阿欣特別好?怎麼好?”
小雅疑惑地看著我:“她來得最晚,犯錯最多,升得最快,工資獎金最高。”總結到位。
這就有點貓膩了。好的都是她的,犯錯了就找人來背鍋。還故意把後果往輕了說。她算定了小雅不敢說。所以都沒有徵求小雅的同意,就報告給經理。
她是小雅的直屬上級,績效,薪資,前途都在她手裡。上級要捏你一個錯還不容易?分分鐘的事。
她女兒我見過,不是阿欣。她和阿欣不是一個姓,那就不是她兄弟的女兒。如果是朋友的孩子,或者老公兄弟的孩子。以她的為人和老公的關係,沒這麼上心。重要到親自出面,估計是孃家那邊的侄女。最少應該是親戚。
敢親自出面,就不怕把自己搭進去。她在公司幹了二十多年,關係盤根錯節。根基穩固。小雅什麼關係都沒有,除了啞忍,還能幹什麼?
我看了看小雅沒有神采的眼睛。她不笨,應該想明白了怎麼回事。就是一個坑,不跳是死,跳也是死。
她捂住眼睛,擋住眼角的溼潤:“她怎麼就挑上我呢。我爸還在醫院等我拿錢回去。要是被開除,我爸怎麼辦?”
小雅爸爸尿毒症,總是要去醫院做透析。還夾雜另外的病,農村醫保報銷不高。家裡沒有別的經濟來源,就小雅一個女兒。
每個月家裡都伸長脖子,等小雅打錢回去救命呢。我有些理解小雅想升資位,不敢說出真相的顧慮了。
要是小雅被開除,一時半會沒找到工作,真是不敢想象。是不是又是一場悲劇!
我沉吟著,想想各種可能性。最後幾乎可以肯定:阿欣應該是王課孃家姐妹的女兒。公司是決不允許親戚在同一部門,或者相關部門的。如果能找到證據……
我把推測告訴了小雅:“推測就是這樣。這次失誤的,是我負責案子裡的一環。我可以把處分結果往後面拖一拖,最多一週。你自己看看,能不能找到蛛絲馬跡。該怎麼幹你自己明白吧?”
我默默在心裡加兩句:找到了,你就活。找不到,你就混吃等死。或者,你爸爸也……
小雅抓緊我的手,使勁點頭。看她感動得想要說點什麼“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之類的。我趕緊制止她,讓她快去想辦法。
接下來的日子裡,我開完會經過品管專理辦公室。去找他喝了杯茶,順便聊聊王課,他們是一批進來的。原來王課有一個姐姐,一個弟弟。弟弟排除,那就剩姐姐的女兒。
找人資那邊的熟人,要了一份阿欣進來那批新人名單通訊錄。給了無頭蒼蠅一樣的小雅。順便也說了下品管專理的話。
唉,這下心安了,能幫的我都幫了。自己的事,還得自己去做。我可以幫你想想辦法,合適的時候幫一把。但絕不會當成自己的事來做。
救急不救窮。就好比有一個窮人快餓死了。我能做的就是給他兩個饅頭,一份不算輕鬆的工作。絕不會養著那個窮人。
如果自己不努力,餓死了我也不關心。如果努力工作賺錢,活得好好的我也很開心。
一週後,處分下來了。阿欣被開除,王課被調走。調到哪裡沒有去關心,哪裡都沒有關係。至少小雅不用一直在她手下過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