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節 同臺唱戲 戲裡藏針(1)
夏麗這心痛是藏在自己的心裡的。杜良新已經走了將近二年了。在他走後大約一個月,夏麗收到了他的一封信,內容很簡單:杜良新告訴她,現在自己在城市信用社做副主任,生活是老樣子,愛你云云……再往後杳無音信。她覺得男人是不可靠的,說愛你就是在騙你,嘴上說出來的話,在舌頭裡面是真的,到了嘴唇說出來的,都是假的。
在那段時間裡,她心裡總有杜良新的影子。自己也知道,那是對杜良新的一種思念。可是隨著時間的流逝,杜良新的無信無息,那情感就像春天的禾苗,總想著水的滋潤,在歷經酷夏無雨的乾涸後,對雨的渴望一天一天逐漸地淡薄了。只不過在孤寂的一瞬間,突然躍出杜良新,也彈出和他纏纏綿綿的場景。
現在她遇到了福山,她是真心地喜歡他。她心裡又在想:即使能夠讓福山最終喜歡自己,可是醜媳婦難免見公婆,新媳婦最終得上轎。如果萬一他知道自己,已不是黃花姑娘,知道了自己的過去,他還會喜歡自己嗎?這些想法,總是時不時地困惑著她。她還不會、也不懂怎樣去化解這個疙瘩,像一種毒瘤,總是在她心裡縈來縈去的。
“來,福山,你過來,我比試一下,看織的尺寸多長合適。”
福山順從地走過去背對著她,還笑著說:“你也不是給我織的,我的身材不見得適合他。”夏麗知道福山的誤會,順口說道:“他的身材和你差不多,我要是真給你呢?”
“呦,王姐,你可別和我開玩笑。我可是貧下中農出身,雖說是精神光榮、可物質睏乏!這麼貴,不適合我,我穿不起,我也不穿。”
“貧下中農?貧下中農都奔小康了,你還想當洪七公?”
“啊?王姐,你還知道洪七公?”
“就以為你們認識字、讀過書啊?”夏麗反問。
福山摸摸頭,嘿嘿一笑。
夏麗比量完,又織了一會兒,抬頭看看牆上的鐘表:“我去做飯了,曉梅你別走啊,中午就在這吃。”曉梅說:“不了,媽媽和姐姐們在家呢。”“是呀,有她們在家,有人陪著你媽媽。晚上回家吃,一家人不也是團團圓圓的嗎?就這樣吧。”夏麗這樣真心挽留,有她的用意。
三個人吃飯還是在值班室吃的,值班室裡要比那小餐廳敞亮一些。福山拎了兩瓶啤酒和兩瓶香檳,福山給每個人倒上,三個人吃起來。
夏麗問曉梅:“曉梅,你有物件了嗎?”
曉梅的臉一下子紅了:“王姐,我還小,現在還沒考慮找物件。”
夏麗熱心地規勸:“對啊,你是應該考上學再找物件。要不一個是正式工,一個是農民,這日子咋過啊?男的受累,女的遭罪,男女都得跳羅圈腿,這樣子是不會幸福的。要是考不上再搞,那就沒啥含冤了。就拿咱們法庭的劉叔來說吧:說了一個農村的老婆,人倒是挺漂亮的,當時家人都不願意,可是劉叔願意,他相中了花枝。可是結完婚沒二年,黏糊兒勁就過去了。下了班,回到家,還得上地幹活,泥一把土一把的。還得考慮蓋房子,家裡矛盾就多了。再看看人家一對對雙職工,下了班,吃完飯啥活沒有,溜溜逛逛的。禮拜天釣釣魚、爬爬山,到市區逛逛街,和那些頭望黃土背朝天,滿腦袋高粱花子相比,是一個概念嗎?你說這樣的生活,能幸福嗎?”
其實夏麗說這些話,一方面是給福山聽,讓他知道搞啥樣的物件,另一方面是讓曉梅知難而退。
福山插話說:“這是兩個人兩相情願的事情。既然相愛,就得考慮這後來的事情,沒有同舟,哪來的共濟呢?愛可不是上下嘴唇一咬合,說愛就愛的。愛情是一種勞動,愛情是一種付出,愛情是一種相互的賞識和理解。藍天雖美,可是也有陰雨,陰雨過後照樣是彩虹。”
“愛情需要柴米鹽來支撐,沒有這三角,愛也是不穩定的。”夏麗反駁道。“可現在的生活天天向上,有愛情支點,愛情就不會失去平衡。”福山有些不服氣。
曉梅一直沒有作聲,似乎在思考這個問題。她覺得夏麗說得有道理:生活離不開油鹽醬醋茶,浪漫的愛,是不能吃飯的。可又覺得福山說的話,也有道理:相信幸福的生活在於兩個人的創造。她接過倆人的話題:
“王姐,那你找物件是啥標準啊?”
“我……啊……,第一嘛,就得是正式工;第二,人……嘛……對啦,像福山這樣的就不錯。”她似在思索著回答,其實這些話自己在心裡早就想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