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上是明皇貴妃歌舞歡笑,清華宮中金碧輝煌。
臺下我聽此《長生殿》仙曲,卻想起他的身影。
他是洪昇,是少年時有名的江南才子,也是家到中落的富家子弟;他是能詩能畫的文人墨客,也是流落京城的落魄曲家。
身上浮名千千萬,變的是身份,不變的是心中的尊嚴。
即使落魄也據傲如故,內心的尊嚴如故。心中的憤懣化作筆下精妙詞曲,《時雨亭》贊曰:“其豔處如臨風之桃蕊,其哀處如著雨之梨花。”他於詞曲中保留著自己的尊嚴,將痛苦借曲中人之口敘出,自是成《長生殿》之盛名,成“南洪北孔”之盛名。
這是洪昇的尊嚴,也是他維護尊嚴的姿態。
尊嚴與地位無關,與地位糾纏的不是尊嚴,而是威嚴與氣焰。尊嚴也與他人無關,給他人參觀的不是尊嚴而是面子。尊嚴絕不故作姿態,它只關乎自己,它是深埋於心的力量,如同一株竹子終將成長為林。
或許當今有些人已忘卻了心中的竹林,在他們的眼中只剩下了那富貴的牡丹,願為之獻上自己的膝蓋。是什麼使人忘卻了心中的修竹?是生活的窘迫嗎?我想陳洪綬會說不,他用他的畫作出了回答。是“志向”所驅使嗎?我想聞一多先生會說不,他用他的詩作出了回答。我想其原因不是其他,而是目光短淺,他們只見利益,不見修竹 ;只見修竹的清寂,而未見其生命的價值。
我希望每個人都能心中生有一叢綠竹,不論嚴寒酷暑,四季常青。
“葉桔紅藕,條路青柳,淅剌剌滿處西風,都送與愁人消受。”哀婉的詞曲唱出了心中的悽苦,也唱出了洪昇的心境,那樣的 “愁人”正是他自身的倒影。他守著自己的尊嚴化入詞曲,隨風遠去。
曾看過洪昇先生的一幅畫像,畫像之中,洪昇立於竹林之中,逍遙自得。我想這便是洪老的內心寫照吧。
耳畔仙曲陣陣,心中修竹依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