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賡是中國軍事史上最富傳奇色彩的大將,他才華橫溢,用兵如神,連愛情經歷也非同尋常。他一生共有兩位妻子,其中他和第二任妻子傅涯的姻緣故事,可謂傳奇。
1939年3月8日,和陳賡患難與共的妻子王根英,在一次反掃蕩鬥爭中犧牲在敵人的刺刀之下,他悲痛欲絕,在日記中寫道:“今天是我不可忘記的一天,也是我最慘痛的一天。”他把對日寇的仇恨傾注在戰鬥中,打了很多漂亮仗。
為撫慰陳賡失去愛妻的心靈創傷,戰友們一致想到,幫他再找一位志同道合的伴侶。
1940年5月,抗大總校文藝工作團在山西武鄉縣蟠龍鎮演出,有一天,團長王智濤安排三位劇社的姑娘去他家裡取道具,姑娘們在他家裡遇見了陳賡,她們早就聽說過陳賡的許多傳奇,於是圍住了他,叫他講些戰鬥故事。
“我有啥好講的?”陳賡不炫耀自己的功勞,卻談起了負傷後的真實思想狀況,他樸實坦誠的談吐和豪爽豁達的氣質,給姑娘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姑娘們走了以後,王智濤笑著問陳賡:“你喜歡哪一個呢?”
陳賡馬上明白了王智濤的“鬼把戲”,他假裝怒道:“好哇,原來你是在給我做媒哪!”但過了一會,他又爽快地回答:“中間那個。”
中間那個姑娘正是傅涯。1918年,傅涯出生在江西景德鎮,父親做過師爺,她的大哥傅森在林伯渠的影響下,早年參加了革命。1938年4月,傅涯在哥哥的影響下,也來到了延安。被黨組織安排入抗大總校第4期學習,畢業後在總校文工團當團員兼秘書,1939年,她經林伯渠談話後入黨。
傅涯對陳賡也很有好感,她後來回憶第一次見面時曾說:“他的話引起我的注意,他沒有絲毫的掩飾,既直爽又沉穩,我對他產生了尊敬感。”
後來兩人又有了一些接觸,於是陳賡鼓起勇氣向傅涯表白:“傅涯同志,我這個人頂喜歡交朋友,有許多男朋友,也有許多女朋友。不知你願不願意做我的女朋友?”
傅涯當然明白這個“女朋友”的含義,但她有自己的顧慮,在來延安之前,已經有一個男朋友,但他只熱衷於化學,堅持要科學救國,不肯來延安,傅涯想等他們的關係結束,再與陳賡交朋友。
於是傅涯說:“你讓我再考慮考慮……”
“行!”
“起碼三年。”
“啊?”陳賡在沉默了一會後,還是顯出了他的大將風度:“好吧!”
就這樣陳賡真的等了三年,而傅涯的那個男朋友也一直不願意來延安,他們的關係也就結束了。陳賡的誠摯和坦率終於打動了傅涯,他們的戀情也正式公開了。
但此時中央組織部卻作出批示:陳賡不能與傅涯建立戀愛關係。因為傅涯的哥哥傅森被錯誤批判,被認為有“特務”嫌疑。陳賡和傅涯聽到這個訊息後,都深受打擊,只能暫時把戀愛先擱置了。
不久以後,傅涯在舞臺上演《孔雀東南飛》的一個小姑娘,演到嫂嫂被母親拆散姻緣時,她不禁觸景生情,淚如雨下。坐在臺下的陳賡看到以後,也不禁抹起了眼淚。
時任129師的政委鄧小平得知這件事後,他也被深深感動了。他找到師裡的政治部主任,對他說:“陳賡和傅涯,一個在臺上哭,一個在臺下哭,給中央發電報,即使她哥是特務,她是共產黨員嘛!就成全他們吧!”
最後在鄧小平的努力下,組織終於批准了陳賡和傅涯結婚。陳賡非常高興,馬上把傅涯叫了回來,準備當天晚上就和她結婚。他來到了師部,向劉伯承和鄧小平報告:“師長,政委,傅涯來了!”
劉伯承此時正在研究作戰,他應了一聲:“好。”然後接著說:“陳賡,你來看,這是剛得到的情報,敵人正向北調集。”
陳賡又說了句:“師長,傅涯來了!”
劉伯承說:“好,關於這一仗,我考慮你們旅是不是到這裡……哎,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傅涯來了,我怎麼聽得進去嘛!”
鄧小平向劉伯承伸出了三個指頭,劉伯承馬上明白了,他笑著說:“你呀,三年都等了,差這一天就等不起了,快當新郎去吧!”
結婚當晚,陳賡對傅涯許下了三條諾言:“一、我會尊重你的革命事業心,不會妨礙你對前途進取的努力;二、也不會把你調到我的身邊做秘書;三、我會愛你到永遠,這是真心。”
第二天一大早,陳賡開啟大門,伸了個懶腰,便對打招呼的人大喊:“昨晚我爬高山過草地如履平地。”大家聽到以後大笑,傅涯則羞得一天都不敢出門。
結婚以後沒過幾天,傅涯就去縣裡去搞民運工作了,她工作起來非常忙,有時一禮拜才能回來一兩次。傅涯和陳賡的駐地隔著一條延河,陳賡只要一有時間,就會到河邊等傅涯回來。這時大家就會問陳賡:“你去幹什麼啊?”
陳賡炫耀地說:“去接老婆!”
那些人也就一起起鬨,朝河對岸喊:“傅涯,傅涯,你快回來吧!”
這樣喊來喊去就喊出名了,大家都知道陳賡隔著河喊老婆,傅涯就覺得特丟人,回來就會生陳賡的氣。
但久而久之,傅涯也習慣了陳賡的幽默,被他訓練得愛開玩笑了,有一天,她問陳賡:“你老實說,你多大了?”
“四十呀!”
“談戀愛時,你怎麼少說了三歲?”
“縮小差距嘛!”
“你呀,老婆到手,本性暴露!”
戰爭年代分多聚少,分別時傅涯總要送給陳賡一個本子,以便他續寫日記。她非常珍惜陳賡用過的日記本,用灰粗布糊了包皮。千里行軍,跋山涉水,她始終珍藏在自己身旁。每到駐地,她都要先把日記本拿出來檢查一下,在太陽光下曬曬,在老鄉熱炕上烤烤。她說:“這些日記本成為我生命的一部分。”
在基層工作了一段後,傅涯調到了中央組織部,1949年她在河北西柏坡南莊的中組部負責幹部檔案工作。而此時任二野第4兵團司令員的陳賡正率部進軍江南,他非常思念妻子,於是在日記裡寫道:“仰觀白雲,憶起北地母子,悵惘系之。”
1951年,陳賡任中國人民志願軍副司令員,入朝指揮作戰。每當收到傅涯的信,他都非常高興,他在9月25日的日記裡寫道:“忽李福清至,交了傅涯給我的信,當時說不出的愉快,將來信讀之再三。人笑我痴,我卻痛快。”
1952年6月,毛澤東將陳賡從抗美援朝戰場調回來,負責籌建哈爾濱軍事工程學院。他為了辦好學校,經常廢寢忘食地工作,用他自己的話說,這件事“搞好了飯才吃得香,覺才睡得甜”。
1957年,陳賡由於工作疲勞過度,第一次患心肌梗塞,被搶救了過來。自此後他常常心口疼,但他手撫胸口繼續工作。傅涯在為陳賡整理衣物時,發現他的襯衣胸口被磨破了,才知道這麼長時間,他以怎樣的頑強意志在堅持工作。
1961年春節過後,陳賡得知中央軍委要求全軍中將以上的高階將領,結合自己的戰鬥經歷 寫一篇作戰經驗總結。此時他雖然已經重病在身,但仍然堅持進行寫作,傅涯看他如此辛苦,就勸他:“不舒服就好好地睡一覺,暫時別想寫文章的事情了。”
但陳賡卻指指腦袋:“機器一開動,怎好停下來。”
不久以後,陳賡心肌梗塞第三次發作,他預感自己時日無多,但他幽默的本色依然不改,他對傅涯說:“我有兩件事怕你經受不起,一、我要死了!二、你的更年期過不好,你的頭髮會‘刷’的一下就白了!”
3月15日下午,正在外面工作的傅涯接到了警衛員的電話:“首長不舒服,請你早點回來。”
傅涯回到家裡以後,陳賡正坐在沙發上,用手撫著左胸,臉色蒼白,對她說:“歡迎,歡迎!”
傅涯問他:“好點了嗎?”
陳賡點點頭,他說:“傅涯,今天是我58歲生日,你給我擀點麵條吃吧!”
陳賡從來不做壽,傅涯感到有點反常,於是他連忙做了一碗雪菜肉絲麵給陳賡吃了。當天晚上,陳賡睡得還算平靜,但他全然不知,病魔已經開始吞噬他的生命了。
3月16日6點多,陳賡被劇烈的胸痛驚醒,他的心肌梗塞再次發作了,傅涯趕緊打電話打醫院,但這天正好是星期天,醫院裡的醫生還沒上班,等他們趕過來以後,馬上開始實施搶救,強心針、按摩、人工呼吸……但一切已經無濟於事。
“賡,賡……”傅涯深情地呼喚著,聲音有點顫抖,她的淚珠,重重地落在了陳賡的身上……
周恩來聽說陳賡去世後,悲痛欲絕,他捶著膝蓋說:“他才58歲,為什麼要這麼早離開我們啊?中國革命有多少工作還在等著他呵!”
陳賡剛去世時,傅涯連家都不願意回,她說這個房子是部隊的,而她是組織部的人,要住到組織部去,不能住那麼高標準的地方。最後被她的老首長羅瑞卿痛批了一頓才回去。
後來傅涯從悲痛裡走出來後,她一邊工作,一邊撫養幾個兒女,一邊整理研究陳賡日記,她說:
“在他逝世之後,當我整理他留下的資料和日記,並參與撰寫反映他生平的著作與文章時,我才發現自己遠沒有真正瞭解他、理解他。可以說,我每次整理和研究有關他的資料,都使我受到一次教育,更加深入的理解他,因此也更加敬重他、思念他。”
傅涯為了獲取更多詳實的資料,她在80年代時逐個訪問陳賡生前的老戰友,她帶著一個小錄音機,把他們的話全部錄了下來,然後回家詳加整理。在她的努力下,1982 年,《陳賡日記》出版,2003年,又得以再版。
更令人欽佩的是,傅涯經過調查研究,為陳賡的前妻王根英寫了一篇傳記《報國何計女兒身》, 發表在《紅旗飄飄》,這足以顯出她的寬廣胸懷,她說:“這也算是償還一點自己對陳賡同志生前照顧不周的心意吧!”
傅涯兄弟姐妹共有10人,其中有6人去了臺灣,新中國成立以後他們一直音訊隔絕,直到1980年,她收到了在美國定居的妹妹餘立的一封信,才知道父母已經在臺灣去世了。
1984年,傅涯終於在北京和餘立相聚。1986年,餘立帶著父母的骨灰再次回大陸,和傅涯一起將骨灰葬在杭州的西子湖畔,了卻了父母的遺願。
隨後,在1992年,開放兩岸探親後,74歲的傅涯得知這個訊息後,便義無反顧地前往臺灣與兄弟姐妹們團聚。這一刻,她已經等了40年。
陳賡和傅涯一共生育了個4個子女,陳賡去世時,其中最大的孩子才16歲,傅涯一個人將他們撫養成人,他們也全部成才,她的3個兒子陳知涯、陳知庶、陳知建都成為了解放軍的少將,女兒陳知進成為了解放軍總醫院的教授。
2010年1月4日,傅涯在北京病逝,終年92歲。臨終前,她交代子女不要把自己和陳賡合葬,而是讓王根英跟陳賡合葬,她明白這是陳賡內心的遺憾。
陳賡和傅涯的愛情故事,哪怕是現如今瞭解後,也是讓人敬佩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