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凡
和一代偉人毛澤東接觸過的人,都會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象,在和他接觸比較多的領導群體、戰友及身邊工作人員這些成人心目中是如此,在和他接觸比較偶然的作為晚輩的孩子們心目中亦是如此。曾經生活在中南海的孩子們對毛澤東的追憶彙集於此,從當年青少年的視角來領略毛澤東人生的另一個側面。
應孩子的請求題字
周恩來的侄女周秉德,是中共進入北平後比較早住進中南海的孩子之一。讓她想不到的是,父親把她從天津接到北平後,她被送到伯父周恩來的寓所,和中國共產黨的最高領導人毛澤東,住在了同一個大院子豐澤園裡。
豐澤園的東配院即菊香書屋,是皇家禁苑西苑中皇室藏書和閱覽的地方。雖說在民國後,這裡曾一度成為對大眾開放的公園,可因為疏於修葺,漆飾剝落,泛著滄桑和悽愴,但畢竟幽靜雅緻,有古樸淳厚遺韻,故而周恩來在城裡忙碌新政協的籌備時,便把辦公和棲息之處,選在了這裡。
後來,因香山、城內兩處奔波不便且不安全,中共中央作出毛澤東住進中南海的決定。周恩來遂將菊香書屋的正院,推薦給毛澤東,自己則在菊香書屋南邊的偏院辦公和住宿。
南偏院裡不光住著周恩來、鄧穎超夫婦,他當時的秘書楊超、羅迭夫婦帶著他們的孩子,也住在院子裡。同院的還有周恩來的衛士成元功。周秉德被安排在楊超、羅迭夫婦辦公居住的南廂房內,在其中一間藏書房加了一張床。
周秉德住進菊香書屋正逢暑假,院落裡由此常因孩子們的歡笑,打破以往的靜寂。當然,由於毛澤東在戰爭年代就形成了夜晚工作,白晝休息的習慣,孩子們被一再叮囑,上午是絕對不允許在院中嬉戲打鬧的。
院子裡有幾個與周秉德年紀相仿的女孩子,她們是毛澤東的女兒毛嬌嬌、朱德機要參謀潘開文的小姨子閻笑武、葉子龍的兩個女兒燕燕和二娃子。她們是延安或西柏坡時的舊莫逆,唯獨周秉德是剛剛介入圈子的城市人。畢竟是十二三歲的無猜孩子,經成元功的介紹,秉德很快就和她們相識並玩在了一起。這裡古木蔥籠,碧草如毯,是孩子們遊戲的理想之地。
弄清誰是誰的孩子、親戚的關係,是很久以後的事。此刻讓周秉德欣喜的是,和年紀相仿的朋友們一起玩的希望變成現實。特別是這些孩子和毛澤東是老相識了,跟著她們,周秉德也和毛澤東成了熟人。
她回憶說: “那個時代,在我那樣的年紀,毛澤東是偉大領袖的意念是很清晰的。然而和毛澤東接觸時,更直接的感覺是他很親切和藹,講話很風趣。就沒覺得特別神秘,特別激動。”
◆周秉德和伯父周恩來。
遇事總有自己想法的周秉德,在和毛澤東見了幾面後,做了一件值得追念的事。有一天,她在整理自己的物品時,翻出了畢業時精心自制的贈言簿。那是個用彩色打字紙裝訂的小本子,外殼是墊了一層棉花的硬紙板,還裹了綠色的緞子面,裡面寫滿了畢業前夕小學同學的臨別贈言。
重溫簿中那熱情洋溢的文字,她突然生出請毛伯伯也為自己寫幾句贈言的念頭。當她看到毛澤東又在院子裡踱步,就捧著小本子湊到了跟前:“毛伯伯,這是我畢業時做的贈言簿,老師和同學們都給我留言了,您也給我寫一個吧。”
毛澤東望著這個剛剛成為熟人的小女孩,答應道:“好,寫一個。”他接過贈言簿,翻看了兩頁,並稍加思忖。繼而,他掏出鋼筆,對周秉德說:“給你寫個‘好好學習’。”題罷,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兩年後,彙集了最多中共領袖及中央直屬機關幹部子弟的北京育英小學,請毛澤東為學校題詞,毛澤東題的也是“好好學習”。
從菊香書屋去瀛臺,要過一石橋。橋與岸邊形成死角,許多小魚小蝦喜在這死角水灣麋集遊弋。周秉德和女孩子們的重要娛樂之一,就是在這個水灣用手撈小魚小蝦,一撈就是半天,其實也撈不到多少。
當她們自以為是滿載而歸的時候,已經是夕陽西斜,菊香書屋正院的主人也到了在院子裡散散步,稍事小憩的光景。女孩子們就會用手帕兜著戰利品,擁進菊香書屋,向毛澤東獻寶。看見獻寶的孩子們,毛澤東總興致勃勃地說:好,送到廚房去,讓大師傅做做,咱們一起會餐。
當飯菜端上來,這一群小學生們,便和一生曾多次申明喜歡當教員的毛澤東,圍坐在同一張餐桌旁。可惜,沒有人拍下這一場景,沒能抓住毛澤東這感人至深的一瞬。
難解的教師情結
1952年,周秉德即將初中畢業。在這以前,她並沒有仔細地思考過學成之後做什麼,自己的個性特長適合以什麼為職業。那個年代赴蘇聯留學是大熱門,初中畢業上高中,讀留學預備班,出國留學,是多數幹部子女的選擇。
就學習成績而言,聰穎勤奮的周秉德在班裡始終列於前茅,年年是學習優良獎章獲得者。如果不是某種機緣,她或許也循著多數人的選擇亦步亦趨。偏偏這時上映的一部影片,使她的心被影片謳歌的高尚職業所震撼。
這部影片就是蘇聯的《鄉村女教師》,女主人公瓦爾瓦娜置身鄉村,為教育嘔心瀝血的情節深深打動了她。特別是臨近尾聲,看到經瓦爾瓦娜啟蒙成為工程師、飛行員、醫生、農業科技師、演員等各路優秀人才又匯聚在她的身旁,數十年的培植換來桃李滿天下那一幕,周秉德的眼瞼再也銜不住淚水。
她又看了幾遍這部影片,心頭漸漸鎖定了一個無法替換的意念:當教師!而且要到師資最匱乏的偏遠的郊縣。我們新中國剛剛誕生,也需要大量的人才去建設,而合格的人才必須由教師來培育。
也是在這時,北京師範學校到師大女附中來招保送生。急於實現自己教師夢的周秉德,隨即報名上師範學校,在幹部子弟班像她這樣的,並無第二個。關心她的老師猜測她是擔心高中考試沒把握,告訴她以她的成績考高中是絕對沒問題的。要好的同學也勸她慎重考慮。母親在得知她的選擇後,說讀完高中修畢師大,不是也能當老師嗎?何必那麼急?
但周秉德年輕的熱血,已被“奉獻”的精神激湧,對師範的選擇義無反顧。一個星期天,在西花廳的餐桌上,秉德把自己的決定告訴了鄧穎超。
鄧穎超聽了,馬上就表態贊同:“好呀,這樣,你一畢業,就和我當年一樣了,我就是16歲當的教師呀!”她停下手中的筷子:“女孩子選擇做教師挺好嘛。特別是現在,我們國家的社會主義建設非常需要更多的教師去培養有用的人才,當教師很有意義。”
◆1952年,毛澤東在中南海與八一學校的少先隊員一起歡度“六一”國際兒童節。
她不停地鼓勵周秉德,可是周恩來卻埋頭吃飯,沒有應和。鄧穎超說:“我都表了半天態了,你怎麼一聲也不吭啊?”“有你一個人說就夠了嘛。你也說,我也說,光我們兩個說也不行啊。”周恩來和緩地說,“這事應該讓她獨立思考,究竟有多大決心,意志堅定不堅定?如果由於我們給她造成太大壓力,有一天她猶豫、後悔都沒有餘地了。”
雖然周恩來沒有直接鼓勵周秉德,但她覺得伯伯考慮得更遠。時間久了,周秉德更體會到,凡事獨立思考,自己選擇,這對她的人生確是大有裨益的。然而不久,周秉德的選擇,在中南海里又有了一個公開支持者。
初中的最後一個暑假裡的一天,周秉德去南海,看望初進中南海時相識的女友們。在快到豐澤園的時候,她看見在岸邊柳樹下坐著的毛澤東。
毛澤東也看見了踽踽而來的周秉德:“小秉德,你到這邊來啦。”
“我來找嬌嬌她們玩,好長時間沒過來了。”
“現在讀書讀到哪一年級啦?”
“我初中畢業了,就要上師範學校吶。”
“噢,師範?”毛澤東頓時來了興趣,“師範有高中的嗎?”
“不是高中,是中等專科學校。”周秉德解釋道。
“學師範好呵,我就是學師範出身的呵。”毛澤東興致更濃,“女孩子不一定非要學理工,非得做個科學家、工程師的,學師範、學醫都挺好嘛。到時候,我讓李敏、李訥也去學師範。不過,你決心下定沒有啊?”
毛澤東的讚賞,使周秉德很高興,她自豪地說:“決心早下了,已經定下來了,一開學我就要進師範學習啦。”
很久以後,周秉德從李敏口中得知,毛澤東曾對李敏說過:“你怎麼不和秉德學習呀,你也應該去學師範吶。”李敏高中畢業後報考了北京師範大學,也許有一重原因,就緣於她父親說了這番話。
與毛澤東偶遇的姊妹
田家英的長女曾立,出生在1950年。早在她出生前兩年,父親田家英就經胡喬木的推薦,作了毛澤東的秘書。
據胡喬木的女兒回憶,他父親曾和她說起過此事:1943年,是胡喬木把田家英調到了自己所在的中共中央宣傳部,並漸漸對這位憑藉自學而才華橫溢的青年十分賞識。進入1948年下半年以後,隨著戰事發展,中共領袖們不僅要指揮作戰,還要領導解放區和新佔領城市的土改和經濟恢復,同時已經著手新國家政權的籌建,諸事齊集,頭緒甚多,胡喬木感到有些應接不暇,建議毛澤東再增加個秘書,並推薦了田家英。
曾立進入幼兒園接受最初的啟蒙時,就知道毛澤東是中國人民的偉大領袖。因為認識毛澤東和此後每每看見毛澤東,都是透過幼兒園教室牆上的畫像,故而在曾立的心目中,毛澤東就是那幅畫像,她從未想象過,毛澤東會活生生地出現在她的身邊。
1954年夏季,毛澤東第一次去北戴河,田家英也隨之同行,還帶上了剛剛4歲的曾立。田家英在北戴河,多次居住中央辦公廳轄區內的“章家樓”後樓,樓由天津鉅商章瑞庭所建。因為張學良借住此樓辦過公,故當地有“張家樓”的說法。
◆田家英與女兒曾立。
第一次看到金色的沙灘,碧綠與蔚藍相銜的海天,使從未出過北京的曾立異常興奮。她在這裡很快就結識了幾個年紀相仿的夥伴,成天泡在鬆軟的沙灘和不時漫過腳面的海水間玩耍。
有一天,當曾立和一個夥伴又來到海灘時,遠遠看見一位身材高大、穿著泳裝的爺爺。他坐在一張靠背椅上,一面曬太陽,一面理髮。這位爺爺光著兩隻腳丫,把一雙大拖鞋甩在了一邊。
出於孩提的天真和頑皮,她和夥伴悄悄地爬到椅子背後,伸出小手把大拖鞋掏到身邊,刨了個坑,把拖鞋埋在了裡面。接下來,她們心癢難撓地躲到一邊,等待著觀看這場惡作劇的高潮。
然而,劇情的發展大大出乎她們的預料。大個子爺爺理完髮站起來,發現拖鞋不見了,就圍著椅子找起來。當他轉過身子來時,曾立驀地感覺他的面孔是那樣的熟悉,就和牆壁上的畫像一模一樣。
雖然,她們並沒有立即認定這高大的爺爺就是毛澤東,但心裡不免犯起嘀咕。毛澤東看見這兩個神色不安的孩子,已經猜出了八九分:“你們兩個小鬼是誰呀?我的拖鞋不見了,你們大概知道它們飛到哪裡去了吧?”
曾立和夥伴顧不上回答,連忙跟著找鞋,可由於慌張,竟忘記了埋鞋的位置。理髮員有些急了,要呵叱孩子。毛澤東對他擺了擺手,示意不要嚇著孩子。他耐心地和孩子在一起尋找。
這時,田家英來到海邊,他見自己的孩子和毛澤東在一起,就告訴孩子,這就是毛主席。“他真的是毛主席!?”數十年後曾立回憶說:“當時我唯一的感覺就是不可思議,畫上的偉大領袖,就這樣和藹地站在我身邊?和我說話?”
田家英得知由於自己孩子的惡作劇,使毛澤東半天找不到鞋子,剛想批評幾句,毛澤東以他的幽默調侃說:“家英啊,你的小鬼是要我多曬一會兒太陽麼,你就不要批評了嘛。”田家英聽了忍俊不禁,和毛澤東一起哈哈大笑。拖鞋終於找到了,毛澤東親切地抱起曾立。
有意思的是妹妹曾自第一次見毛澤東,也是在北戴河,但見面的情景卻大不相同。
那是1962年7月下旬,中共中央在北戴河召開會議,會上毛澤東嚴厲地批評了“包產到戶”問題,在大會上點了鄧子恢的名。田家英也因曾向毛澤東建議,把“包產到戶”作為權宜之計,在小範圍內受到毛澤東批評,江青還散佈了田家英一貫右傾的言論。
田家英一時也難預料這種批評會發展到哪一步,傳話妻子董邊到北戴河來,以便將此向她吹吹風,還說“二女兒沒坐過火車,可帶她坐火車來。”就這樣,董邊赴北戴河時,帶上了二女兒曾自。
“那是我第一次坐火車,也是第一次見遼闊的大海。”“白浪滔天,秦皇島外打魚船”的情景,也令在北京城裡長大的曾自難忘。她常跟隨著母親,在海水衝擊的沙灘上倘佯,撿拾貝殼。
一次,她正在專心致志地在海灘玩耍,猛一抬頭,毛澤東和幾個警衛及工作人員等已經走到了她的身邊。毛澤東看見獨自玩耍的女孩,停下腳步:“你叫什麼名字,是誰家的女娃啊?”
曾自並沒有像曾立那樣,生出不可思議的感覺,但她顯然對突然面對中國共產黨和國家的最高領袖毫無準備,可能對毛澤東帶口音的問話沒反應過來,她一時語塞,隨後害怕地向站在一邊的母親跑去。
第一次見毛澤東自己竟然那樣驚惶失措,曾自在幾十年後回溯時,倒真有些感到不可思議。
飯桌旁的毛澤東
和毛澤東一起吃過飯的孩子不算多,曾經擔任中共中央辦公廳警衛處保健科科長徐福靜的兒子張紀宇,是幸運者之一。
當時他還在育英學校讀書,有時候星期天回到家裡,被母親帶著和毛澤東在一起吃過飯。他記憶中和毛澤東在一起吃飯時的飯菜很普通,沒印象吃過什麼特別珍稀的東西。但和毛澤東同桌究竟是在毛澤東的家裡,還是在食堂裡,他卻記不清了。
筆者分析應該是在毛澤東的家裡,因為當時任保健科副科長的毛澤東保健大夫王鶴濱,曾多次奉命陪毛澤東吃飯,都是在毛澤東的家裡,他剛剛四歲的兒子王子冀也跟著父親“沾過光”。
有一次,王鶴濱的妻子外出學習,他只好自己到幼兒園接回了兒子王子冀。恰逢毛澤東又邀他吃飯,他就帶著兒子一起進了菊香書屋。毛澤東見了孩子,先打趣起孩子的爸爸:“王醫生,很好嘛,你也當起媽媽來啦,身兼二職喲!然後,毛澤東把臉轉向孩子:“小娃娃,幾歲啦?”王子冀怯生生地伸出四個手指頭。“你媽媽呢?”“媽媽上學去了。”王子冀開了口。“想媽媽嗎?”毛澤東一邊問話,一邊給孩子搛菜。“想、想媽媽。”王子冀已經消逝了陌生。
當毛澤東發現王子冀的眼睛總是瞟向那一小碟鮮亮的、紅綠相間的炒辣椒時,來了興趣:“啊,小傢伙,你想吃炒辣子啦?這東西可好吃啦。”說著,就搛起一截紅色的辣椒,在孩子的眼前晃了晃。
王子冀剛要把嘴湊上去吃,卻被父親拉開了。王鶴濱對毛澤東說:“主席,不要給他吃!”他覺得這辣椒大人都會辣出汗,孩子哪受得了,被辣得哇哇一鬧,這頓飯就攪了。毛澤東見王鶴濱阻攔,就把辣椒放進自己嘴裡,還裝出很好吃的樣子,逗得王子冀口水都快掉下來了。
於是,毛澤東又搛了一截辣椒,送到孩子面前:“吃吧,可好吃啦,不要聽爸爸的。”王鶴濱再次阻攔了毛澤東。王子冀很奇怪:伯伯說好吃,又那麼好看的東西,爸爸為什麼就是不讓吃?
第二截辣椒還是讓毛澤東自己吃了,但他帶著批評的口吻對王鶴濱說:“你讓他吃嘛。怕什麼?讓他上上當。不要把孩子教育成那樣,使他以為大人都是好人,大人也有壞人嘛!”
關於吃辣椒,許多人都喜歡重複那段“革命性”的格言,甚至有研究者用辣椒和紹興老酒來比喻毛澤東和周恩來的性情。然而在孩子面前,辣椒,使毛澤東想到了培養孩子逆向思維的意識,以及認知世界的複雜性的問題。辣椒,真讓毛澤東吃出了味道。
朱德的兒媳婦趙力平,也是有幸和毛澤東在一起吃過飯的晚輩。她的兩個孩子都在出生後不久就由爺爺、奶奶帶養,奶奶康克清說這樣可以使朱琦、趙力平夫婦全身心地投入工作。因此他們有時候的假期,就從天津回到北京度過,看望住在爺爺、奶奶家的孩子。
那段時間,如果朱德、康克清住在中南海西樓乙樓,全家就在西樓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室邊上的西小灶吃飯。朱琦、趙力平夫婦來了,也一起在那裡用餐。
常在西小灶吃飯的,除了朱德一家外,還有劉少奇一家,楊尚昆一家,偶爾,鄧小平也會帶家人來此吃飯。50年代初期,家住永福堂的彭德懷也和夫人在這裡吃飯,但1959年廬山會議後,彭德懷受到錯誤的批判,搬出了中南海,西小灶再不見他的身影。
因為回到中南海西樓,就會和公公、婆婆在西小灶吃飯,趙力平腦海裡留下了一次特別讓她難忘的聚餐。那是一個國慶節,毛澤東、周恩來、彭真等,也來到西樓小灶餐廳,和通常在此吃飯的人家一起聚餐。趙力平第一次看見這些領袖們在一起,一面吃著飯菜,一面輕鬆且詼諧地談笑風聲。
席間,趙力平記得毛澤東和周恩來開的玩笑最多。熟讀《紅樓夢》的毛澤東對周恩來說:“恩來呀,你是熙鳳。大觀園裡,沒有王熙鳳這個管家可不行呦!”隨後又感嘆道,“我們泱泱大國,沒有個好管家也不行呀!”
劉少奇的孩子和毛澤東相處更輕鬆隨意
黨內的中共中央副主席、國家主席劉少奇家的孩子,能與毛澤東有比較多的見面機會。他們能回憶起的往事也多一些。
劉少奇的女兒劉濤,上大學時和當時多數領袖的孩子一樣,被動員選擇理工科,她進了清華大學的自動控制專業。但是劉濤對自控專業興趣不大,她比較喜歡文學歷史,加之身體不太好,一度學習成績不甚理想。
在這種情況下,劉濤提出要轉學別的專業,但劉少奇、王光美不同意,他們覺得不應稍遇挫折就退縮。當初三子劉允若在蘇聯學習時,也遇到過類似的情況,他提出由理工科轉學文科,曾受到劉少奇的嚴詞批評,未能轉成。
然而,在一次和毛澤東相遇時,劉濤將自己的這些情況和想法,毫無顧忌地講了出來。一向比較關愛孩子的毛澤東,聽了劉濤的訴說後,就給王光美寫了一封信,大意是說:濤濤來找了我,談起了學習情況,以及轉學其他專業的想法,她說你們對此反對。我個人以為,讓孩子學習她有興趣的東西或許好些。
劉少奇看了毛澤東的信,非常吃驚,他沒想到毛澤東會這麼認真地過問自己女兒讀書的事。他把女兒叫到身邊,進行了耐心的教育,講明年輕人要經得起挫折的磨練;同時嚴肅地指出:“毛主席是黨的領袖,有很多大事要考慮操心,你怎麼能為個人的一點小事去打擾毛主席呢!”
後來,王光美又專門給毛澤東回了一封信,對劉濤轉學的事做了解釋,說明轉學並不是絕對不可以,主要是從嚴格要求考慮,不能憑一時興趣,要做認真負責的選擇。毛澤東看信後,在見到王光美時說:你們的考慮是對的。
從這件事上,可以看出劉少奇家的孩子,在毛澤東面前很無拘無束,能毫無忌諱地談一些內心的真實想法。劉源也說:“那時我們幾個孩子和毛澤東相處顯得更輕鬆隨意,而和嚴肅有餘的父親在一起時,倒顯得有些拘謹。”
李訥在小的時候,能夠親暱地叫毛澤東:“我的小爸爸。”但越長大,毛澤東對她的要求越嚴格,她兒時那種無忌親暱漸漸褪去。但毛澤東對其他人家孩子,卻老保持著那種對童趣中的興致和寬容。
“每當毛澤東見到我們家的幾個孩子在一起,他就打著手勢逗我們:把手掌擺平了移動,說這是平平;一隻手食指抵著另一隻伸平的手掌,即暫停的手勢,說這是亭亭;用拇指和食指握成一個圈,說這是源源。”劉少奇與王光美生的四個孩子分別叫劉平平、劉亭亭、劉源、劉瀟瀟。
有一次,王光美帶著孩子去跳舞,毛澤東也到了舞場。剛剛兩歲的小女兒劉瀟瀟,跑到毛澤東跟前,一動不動地直盯著他看。平平、源源、亭亭都說:“你怎麼不叫伯伯啊?快叫伯伯。”毛澤東卻說:“別打攪她,她在觀察世界呢。”
成熟比較早的劉源記得,中共中央在廬山第二次召開工作會議期間,他也跟著父親上了山。在山上,他畫了幅畫送給毛澤東,隨手把自己的名字寫成了元元。毛澤東看了署名,半詼諧半認真地說:“這個名字不好,不要圓,要有稜角嘛!”劉源趕忙解釋:“我的名字用的不是那個圓滑的圓,是源泉的源。”毛澤東聽了笑著說:“源泉的源麼,還可以!”
“每逢這種時候,毛澤東是多麼的和藹可親吶!”在追溯完這些往事後,劉源如是感嘆。
和毛澤東在一起游泳
在中南海里生活過的年齡稍微大一點的孩子,幾乎都有過和毛澤東一起游泳的經歷,都有著以毛澤東和自己為主角的不同版本的游泳池裡的故事。
毛澤東幼年即喜歡游泳,曾留下了“到中流擊水,浪遏飛舟”的名句。然而在紅軍長征到達陝北後,一是黃土高原,沒了中流擊水的環境;一是戎機緊迫,沒了閒庭信步的寬餘,毛澤東就難得下水了。毛澤東再度鍾情於游泳運動,是進入中南海數年以後的事,且經歷過一番轉彎抹角的勸說。
勇敢的說客,是毛澤東的保健醫生。他在和毛澤東散步時發問:“主席,地球上的生命起源於哪裡?”毛澤東回答:“起源於大海。”醫生又問:“生命的最佳運動是什麼?”毛澤東認為是散步。醫生說:“不對,是游泳。”
接著,醫生談論起游泳接觸自然、全身運動、鍛鍊心肺、老少咸宜等等好處。這大圈子兜得見效了,毛澤東吐口:游泳,可以去。毛澤東進北京後第一次下水,是在清華大學的室內游泳池。他在談到這件事的時候說:“1954年清華大學有一個室內游泳池,每天晚上去,帶個口罩化裝,三個月不間斷,我就把水的脾氣研究了……”
毛澤東在中南海游泳,最初時間似乎沒一定,有時在大家遊的時候,他就來了;也有時在大家都退場後,他才來遊。那時,毛澤東在游泳池和大家見面的情況多一些。
論泳姿,毛澤東遊得並不很漂亮,半像仰泳半像側泳,暢遊之前,他習慣在水裡打幾個滾。然而他水性好,能做一系列別人難以效仿的水中的絕活。
首先說潛水,毛澤東不僅潛在水裡的時間長,還能既不浮出水面,又不沉入池底,擺出類似打坐的姿態,靜止不動地懸在水中間。“毛澤東還能直立在水中,一動不動。我們都不能像他那樣立住,這也是毛澤東的水中一絕。”劉少奇之子劉源說。
毛澤東在水中的休息,也多姿多彩。李先念的女兒李紫陽回憶說:“他能兩臂枕於腦後,平躺在水面上,或仰視蒼穹,或閉目養神,還能把一條腿翹到另一條腿上。我還見過他躺在水上吸菸,把菸灰缸放在胸前。”有時平躺的時間長了,他就會變個姿勢。
據陳毅的兒子陳曉魯回憶,毛澤東踩水也特別棒,當用力的時候,整個腹部都能浮出水面。每看到毛澤東亮出他的精彩絕技,圍觀的人們便會情不自禁地鼓起掌來。
男孩子們玩水,能想出各種各樣的花樣,以打鬧為主,以游泳為輔。有時,他們正在玩鬧著,毛澤東就進來了。
剛學會游泳的孩子,一見水就特興奮,換好褲衩就往深水區跑,隨即“噗通”一下跳下水。有時孩子間說笑打鬧,跳水時沒注意游泳池裡的人,不小心碰到水裡的人。一次,簫松光顧回頭說話,跳下水時撞到了毛澤東的腰上。
毛澤東比較胖,撞上去軟乎乎的,蕭松竟覺得很舒服,一抹臉上的水,哈哈大笑起來,笑完才發現撞的是毛澤東。毛澤東看看蕭松,也笑了:“哪裡來的這麼個小蠻子?”就這樣,蕭松“小蠻子”的綽號就在游泳池叫開了。
對孩子們的這類事,毛澤東特別寬容,也特別喜歡和孩子在一起。他看到池中的孩子們,通常會微笑著說上幾句話,鼓勵孩子們跳水、游泳。孩子們通常也會“照毛主席的指示辦事”,走上跳臺或躍入水中,竭盡全力地展示各自的水中特長。
和毛澤東特別熟的孩子,在他身邊更顯得隨便。毛澤東常常遊一陣後,仰在藤椅上休息,中共中央辦公廳警衛局副局長李樹槐的女兒李延梅就過去幫毛澤東掏耳朵。李紫陽說:“有時看見毛澤東眯著眼睛,好像睡著了似的,就悄悄過去,撓他的腳心,跟他逗著玩,可其實他根本沒睡。”
有意思的是毛澤東的幾句話,讓中共中央辦公廳機要室副主任康一民的女兒康德德一下學會了游泳。她因為總在游泳池淺水區,學了很長時間也沒學會。只能兩臂划水,用腳尖蹬著池底走。一天,她正在淺水區的邊緣“走遊”,毛澤東不知何時停在了她身邊。“小鬼,會遊嗎?”毛澤東問道。
10歲左右的孩子,正是爭強好勝的年紀,她鼓足勇氣撒了個謊:“會。”她本以為,搪塞一下就過去了。孰料毛澤東並沒有聽而信之:“會,那好,遊一個給我看看。”說罷就站在那裡,等著看她遊。
康德德心裡暗暗叫苦,可大話說出去了,此刻收回該有多丟人啊。康德德“急中生勇”,一咬牙,一閉眼,一憋氣,朝著深水區就撲騰了過去。這下子,練了那麼久都浮不起來的身子,居然浮了起來,游出好幾米遠,並從此學會了游泳。
聞知此事的人都對康德德開玩笑說:“你的游泳教練是中國最大的,中共中央主席毛澤東。”
陳毅的女兒陳珊珊第一次見毛澤東,就是在這個游泳池游泳的時候。自從她家搬進中南海後,她就常來游泳池,並在這裡學會了游泳。
一天,她正遊在興頭上,就聽見了鈴聲。到此游泳沒有多久歷史的陳珊珊,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不知其中緣由。看大人們聽到管理員搖鈴和招呼,相互轉告說毛主席要來了,便開始退場更衣,她感到非常的奇怪:為什麼人們聽到毛主席來了卻要走?我可不想走。
特定的家庭和生活環境,使陳珊珊從幼小的時候就聽到許多毛澤東的故事,領略到父輩對這位政治偉人的欽敬。偉大、神聖往往是和不可知、難以接近相聯絡,因此接近偉大和神聖的機會,對誰都更具誘惑和憧憬。可以想象,當時的陳珊珊就出於這樣一種意念:毛主席會來嗎?那我正好見一見他!
陳珊珊一直耗著,甚至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她不是向自己來時的普通更衣盥洗室、而是朝在另一個方向的中央領導人的更衣盥洗室繞過去。就在這時,她和毛澤東相遇了。
毛澤東看著這個朝自己走來的小姑娘,站住了。跟隨在他身邊的警衛人員認出了陳珊珊,告訴毛澤東:“這是陳老總的女兒。”
“噢,是陳毅的女兒。”毛澤東彎下腰,“你叫什麼名字啊?上學了吧?讀幾年級呀?”陳珊珊回憶說:“這是幾個對孩子來講很容易回答的問題,所以我當時並沒有感到緊張或畏怯,一一告訴他我的名字和正在讀幾年級。”
“你遊過泳了嗎?”毛澤東又問道。“我遊過了。”陳珊珊依舊平靜地回答。“呃,那你就回家去吧。我現在可要游泳去了。”陳珊珊說:“毛主席再見。”揮手告別之際,她感到心滿意足,見到了毛主席,他還和我說了話。
關於毛澤東,當年的孩子還能講出許多許多,在瀛臺靜谷曲徑中,在春耦齋舞會上,在懷仁堂演戲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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