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讀水滸時,看到宋江‘林沖等好漢犯了官司,動不動就被髮配到幾千裡之外的遠惡邊州腹勞役,可反觀這些好漢的待遇,宋江可以隨意出入牢營,每日在潯陽樓喝酒,林沖一個人看管著偌大的草料場,想外出就外出,落得個清閒自在,就像大學圖書室管理員。這哪裡有半點犯罪之人的痕跡。
其實不然,發配充軍還是很要命的,如果沒些錢財打通關節,進去的第一天就可以結果了你的性命,這得歸功於趙匡胤:
“太祖武德皇帝留下舊制:‘新入配軍須吃一百殺威棒。
這一百殺威棒如果真全打在了身上,就是鐵打的漢子都扛不住,所以後來有了所謂的“風寒寄棒”,簡而言之就是花錢財買通牢吏,以身患風寒為由延期受刑,往往是延著延著就免去了,這也是宋朝司法腐敗的體現之一,任何人只要肯花錢,就可以免受刑事處罰,把服苦役變成觀光度假,順便體驗生活,現在我們來看看,水滸中都有誰“度過假”?
我們先得知道一點,宋朝的遠惡軍州有南恩、新循、梅、高、雷、化、賓、容、瓊州、萬安、昌化、吉陽軍(出自《慶元條法事類》),這些地方都靠近廣南,當時沒有開發,宋史有云:“春州瘴病之地,配隸至者十死八九”,如果不幸被髮配到這些地方,那麼凶多吉少,再有神通在那都不好使。
到哪都吃得開的“及時雨”
第一位當然是李逵的好大哥宋江了,宋江怒殺了閻婆惜後,礙於身份,縣令給他改了供詞,再加上宋太公花錢打點,把他發配到了江州繁華之地,臨行前叮囑他:我知江州是個好地面,魚米之鄉,特地使錢買將那裡去.......天可憐見,早的回來,父子團圓,兄弟相聚。
到了江州後宋江也是瀟灑快活,花錢免去了殺威棒,每日只顧得和戴宗、李逵把酒言歡,更落得個“抄事”閒職,早晚還有職工宿舍可住。
有錢可以通神的“豹子頭”
林教頭得了柴大官人的書信,自是無人敢難為他,花了十兩銀子免去了殺威棒,落得了個天王堂的美差,按差撥所言:看管天王堂,是這營中第一樣省氣力的勾當,早晚只燒香掃地即可。所以林沖感嘆道:有錢可以通神。
至於後來看管草料場,更是無拘無束,要是沒出後來那檔子事,可能林沖就在這養老了。
幸運的“青面獸”
楊志本是將門之後,可惜家道中落,淪落到上街買刀,鬥殺了地痞牛二,本已經打入死牢,好在牛二家沒有苦主,而且百姓為他求情,推司直接把鬥毆殺人改成了誤殺。
發配到北京大名府後,幸得梁中書賞識,當場就給楊志開啟枷鎖,留在府中聽用,從罪犯搖身一變為愛將。梁中書作為太師蔡京的女婿,上馬管軍,下馬管民,最有權勢,楊志成為他的愛將,自然是免去刑罰,好吃好喝地招待著。
打虎英雄誰人不愛
“打虎英雄”這個名號就挺響亮,整個案件包括縣令都站在武松這邊,原著是這麼說的:縣令念武松是個義氣烈漢,一心要周全於他,把招狀從新做過,改做:“武松因祭獻亡兄,有嫂不容他祭祀,因而相爭,婦人將靈位推到,松救護亡兄靈位,一時殺死。西門慶因與本婦通姦,前來強護,也被誤殺”。
看看,這證詞被改得面目全非,把武松殺人的罪責推脫得一乾二淨,孟州縣令照顧他不說,案件發到了東平府後,整個東平府刑部都在幫他運作,最後的罪名是隻是刺配二千里,潘金蓮和西門慶差點被追責,只是已死勿論。
這個刺配兩千裡,在實際執行上,又打了折扣,只是發配到孟州,從當時的地圖上看,這和走到隔壁省差不多。後面受到監獄長的施恩照顧,更是如魚得水,把他當老爺供著。
顏值高在哪都好使
“美髯公”朱仝因為私放宋江獲罪,也是因為花了錢,發配到滄州後沒坐過一天牢,被府尹留在衙門當差,一來是看朱仝以前在體制內當差,二來可能是看中了朱仝的鬍子,可以當做衙門的門臉。
有錢沒勢的“玉麒麟”
要論最慘的水滸英雄,盧俊義當屬首位,這和他的性格有關,盧俊義只顧舞槍弄棒,老婆被偷了也不知道,不注重人際關係,家大業大的也守不住。所以入獄後沒人打點,被戴二十斤枷鎖,發配到沙門島。
從大名府到沙門島,這途中比上文的險惡軍州還要兇險萬分,曾有官員上書:沙門島原有犯人三千,現只剩一百八十人。箇中兇險無需多言,
按照蠶豆的慣例,除去大人物的“光輝事蹟”,總要寫寫不為人知的小人物,柴進、謝珍解寶等都受過牢獄之災,但都被作者巧妙化解了,但有三個小人物,就很耐人尋味了。
鐵打的董超、薛霸
這倆人陷害林沖不成,也被髮配到了北京大名府,至於是怎麼押送的,作者沒說,不過我們也可以猜個八九不離十。倆人以前在衙門乾的就是押送犯人的活,這次發配押送人員肯定是一個系統內的,枷鎖鐐銬什麼的肯定是除去的,一路上肯定是“吃著火鍋唱著歌”就到了。
到了梁中書那也沒受委屈,原著中:梁中書因見他兩個能幹,就留在留守司勾當。
“能幹”這個詞就值得玩味了,兩個牢吏能幹什麼?無非是言行逼供,威逼酷刑之類的,多半不是光明正大的手段,而且盧俊義被髮配時仍然是他倆押送,路上受盡他們的壓榨。
太尉高俅
很少人知道,高太尉也是被髮配過的,只不過是“出界發放”,何謂出界發放,就是不許在本地,你愛上哪上哪,對於高俅這種混混,威懾力幾乎沒有,只不過是換個地方過活。
綜上所述,水滸傳裡好漢的大手筆只是他們的專利,留給犯人的不只是一百殺威棒,還有土牢、土布袋、盆吊等方法對付你,總之一句話,你只要身上還有錢,你就是座上賓,待沒錢才是真正的階下囚,獄卒有一百種方法弄死你。所以,整個水滸體系中,牢獄之災對好漢們更多的是一個副本地圖,闖關遊戲。
就像美劇《權力的遊戲》,劇中的守夜人軍團,裡面有盜賊、強姦犯、私生子,都是些犯了罪但又不夠殺頭,或者是殺了白白浪費人力,所以雪諾剛到軍營裡無比沮喪。
各位看官可以看出,司法體系的正常執行,是保障一個國家權力可以下到基層的標準,宋朝基層如此腐敗,焉能不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