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出生到老去,從搖籃到搖椅,想來,人生貌似線性,實則立體,是有意趣的。
搖椅是前些年從網上買來的,手工製作,顏色不怎麼好區分,不好分清是偏黑還是偏棕色,材質據說是南方的酸枝木。
一共有兩把,一個在陽臺,一個在書房。
棲身於朝南陽臺上的這個,旁邊還放著一個葉子型小茶几,臨窗而立,隨風而搖。
每當清晨陽光灑落其上,就像是塗了一層明油似的。經年下來,扶手上已有了些淺淺包漿。
有時陽光烈時,就在陽臺的晾衣繩上掛幾件衣服,遮擋的同時還能隱約看到一路走來的自己更迭過的那些色身。
開始時,覺得搖椅就是個物件兒而已,後來漸漸覺得它也是有生命的。
沒事時會坐在它的裡邊被它環抱;偶爾還會坐在它的旁邊,觀照一番[偷笑]。
那一刻,時間會變慢,心生靜謐。從中看到過它當初還是樹木時,周遭生長環境中有溼漉漉的土壤,有層次分明鵝絨般的苔蘚,還有放眼望去遮天蔽日的森林以及林梢上嫋嫋娜娜的雲朵。
後來的它,只是換了一種存在形式,比如變成了桌椅,成為人類的一個夥伴,其歲月加身後的生命之韻,從未改變。
有時,我會墮入搖椅中,閉目、喝茶、曬太陽、曬月亮、亂翻些看不懂的書、聽些聽不懂的音樂,不求甚解,只知沉迷。
日子久了,這些習慣構成一個個的節點,節點像是一種起點:自我放逐並忘掉自我的一個起點。就像是從一扇歲月的窄門進入一個遼闊的新世界:
有時會遇到漫天星斗、有時會在涼霧漂浮河流中聆聽自然的呼喚、有時只是一片靜靜的無邊曠野。
往往在這樣的時候,心靈會猶如還魂的幼苗從原本自我嶙峋的荒原中破土而出一樣,因內斂而豐盛。
—我們是生活在地上的生物呢,還是生活在天上的神仙呢?
—倘若,站在別的星球的角度來看我們,我們無疑是生活在他們的天空之上的,自然就是神仙嘍[笑]。
其實,當人鬆開了肉體和思想的“繩索”之時,慢慢地就會溶進光陰裡,信馬由韁般闖入一個又一個的未知領地。
佛說,此岸彼岸。倘若此岸是有所殘缺的,想來彼岸也會有所坍塌,由此覺知生死、槃涅,如一不二。
圓滿不在此岸,亦不在彼岸,而在於不住,無圓無不滿,是自然之道。就像四季,不是隻有繁花似錦才是完美,凋敝蕭條就是殘缺,若只住其一端,則陷入了極端。
身旁的搖椅,此岸曾在泥土,後來,此處成其無數彼岸中的其中一處。無論哪裡,若從未辜負,則皆存美好,乃至,已無此岸彼岸之分。
陽光,搖椅,搖椅中的我,還有這些亂飛如塵的思緒,一時一地的因緣和合而成,只消一會兒功夫,就會被下一秒的時光湮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