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邢桂珍
在服裝廠縫紉車間裡,員工們關注貓的話題,比蒸籠的暑天還有熱度。一掛鞭邊幹活邊說:“咱們這些天都關心黃貓,可是,我好幾天都沒看到灰貓了,它是不是死了?”郝姍停下手裡的活,衝著一掛鞭,皺著眉頭反駁道:“你胡說八道,前幾天,我還看到它挺個大肚子,趴在樓頭牆角那裡呢。”
聽到大家七嘴八舌議論灰貓,我還真是有點兒想它,心裡牽掛它的近況,默默祈求蒼天保佑灰貓平安。
提起不愛與人互動的灰貓,我眼前總是浮現出一個耳後一綹黃毛,一個沒有活力、厭食、膽小的瘦貓形象。
有一天,我在熨燙室檢查成品褲裝,悶熱的天氣,讓我渾身潮溼沒勁兒。
“喵喵,喵喵,喵!”頭頂的夾層裡,突然傳來小貓崽兒的尖叫聲。洪亮的聲音,高低不等的音符,合奏一首重唱優美的旋律,我立刻打起了精神。
這些弱小的生命,還沒睜開眼睛,就向人們宣告它的存在。它們是憧憬著對生活的渴望,還是宣告來到了人世間?
連續幾天路過熨燙室,總能聽到來自棚頂西南角,弱弱地呼喚,一聲聲平仄起伏地“喵喵”,一陣陣的怪叫聲,像一根繩,牽住我的心頭。
之後幾天,小貓崽兒依然在那個角落裡,不停地“喵喵!喵喵!喵!”我感覺情況有點兒不對勁。正常情況下,小貓不該這樣驚恐亂叫,是餓,還是掉進了夾縫裡?
我想進去察看,可是,那個距離地面三米的夾層,戶外只有貓和老鼠能鑽進去的洞,哪能容下人;我想在棚下捅一個洞,可是,層層保溫材料,密封嚴實,用木棍敲一敲,“咚咚”響,捅不開,無法實施這個方案。
我急得團團轉,想不出一個施救的辦法,我問身旁的李麗:“你有什麼好辦法,不讓小貓叫?”她眉頭緊鎖,直搖頭。
要是有個透視鏡,能看到夾層裡的情況該多好。
小貓崽兒是誰生的?生完孩子為什麼不管?為啥不像黃貓那樣,找一個安全的產房?我要是逮到了貓媽媽,一定替小貓崽兒教訓一下不可。
多天後,我在單位的院子裡,看到了從野外歸來的一群貓。精力充沛的小白貓走在前面,身後有生龍活虎的小黑兄弟,走在最後的是瘦骨嶙峋的小灰妹妹。三個一奶同胞的貓,雖然已是壯年,但還形影不離,友好地報團取暖。今天唯獨缺少小黃,它忙著教崽子們學本領呢。
好久不見灰貓,今天望一眼,讓我感到很意外。灰貓走路緩慢,腰背塌陷,癟癟的肚子,鬆軟下垂的乳房,像老太太的胸部那般鬆弛。
又過兩天,正在幹活的我,看到灰貓從二樓門口經過。它瘦得好像大風都能颳倒,背上的脊骨,隨著步伐一鼔一鼓地凸現。
我從工具箱裡翻出幾塊餅乾,經走廊跑出去喊:“小灰,給你吃。”它站住腳,用半睜半閉的眼睛望我,我蹲到它身旁,想伸手摩挲它的頭,它哆嗦地倒退兩步。我捏著餅乾遞到它嘴旁,它伸長了脖子聞了聞,沒吃。我把餅乾拋到它腳下,它低頭看一眼。我回屋給它端來半盆水,看它走了,我急忙喊:“咪咪,給你喝點水吧。”它停下腳步,慢慢扭過頭,瞟我一眼,然後,踉踉蹌蹌地向夾層牆縫走去。
我傻傻地站在原地,望著灰貓離去的背影,心裡很難受。
看到灰貓皮包骨的模樣,呆滯的眼神兒,軟綿綿的腿腳,戧著的毛髮……我的眼淚不由自主地落了下來,哪裡還有勇氣替小貓崽兒指責它呢。
可憐的灰貓,到處流浪,難以填飽肚子。在自身難保的情況下,還要承受孕育的營養,沒有產房,也要給未出生的孩子,選擇一處僻靜的夾層生產,真是難為它了。
幾個小貓崽兒,弱弱地叫了幾天,再無聲無息了。它們沒看到正在灌漿的果實,還沒欣賞凋零的落葉,更沒來得及認識媽媽的模樣,就離開了它們眷戀的世間。
可憐的小貓崽兒,我因為無法挽救這些小生命,而常常自責。(待續)
延伸閱讀:
野貓流浪記(十一)——貓鼠和平共處
野貓流浪記(十)——野外拾趣
野貓流浪記(九)黃貓報仇
野貓流浪記(八)驅逐庫房
野貓流浪記(七)用愛守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