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夜晚,蟬鳴陣陣,沒有鳥語,偶有振翅的聲音,蟋蟀、螽斯加入鳴唱的隊伍,夜靜山空。走在彎彎曲曲的小路上,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按下快門,快門聲震耳,閃光燈閃爍出恍恍惚惚的樹影。以前,一個人夜晚不敢往山裡去,也不會去。現在,禁不住昆蟲世界的誘惑,時常總往山裡跑。
一隻雙齒多刺蟻倒趴在葉子上,它的兩隻後足和右中足勾住葉子邊緣,像是在休息。它的前胸背板前、並胸腹節背板各有兩根刺,腹柄結頂端兩側各有一根長刺,六根長刺,時刻彰顯它的威嚴,不可侵犯。
一隻象甲睡姿很是講究,一對前足,一上一下扶著草莖,它的右觸角靠著右前足。它的睡姿與《神鵰俠侶》中小龍女的睡姿可以一比。遺憾的是象甲太敏感,沒有拍攝幾張,它裝死掉到地上。這是它逃生的技法。
另一草莖上,深褐色的螟蛾睡得很香,它用前足和中足抱住草莖,後足隨意擺放。螟蛾合上的翅膀像長長的尾巴,翅面覆蓋層層疊疊的毛,後翅開闊,像掃把。突然想起“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螟蛾應該是願意掃天下的吧。
螟蛾幼蟲無力的在葉子上攀爬,眼裡似乎充滿著無奈,十幾只絨繭蜂幼蟲寄生在它的腰部,吸食它的汁液。這些絨繭蜂幼蟲很快會結繭蛹化,螟蛾幼蟲會被榨乾,在痛苦中死去。看到無助柔弱的一方,往往想伸出手解除它的痛苦,但這是自然法則。
一邊是即將死亡的疼痛,一邊是即將出生的歡樂。草葉上幾隻蝽卵,一枚已經空了,空了的卵,像透明的啤酒杯,未空的像一張張笑臉。臉上的紅點是即將出生蝽若蟲的複眼,黑色的“嘴巴”是破卵器,它們用微笑為自己的出生獻禮。
循著頭燈燈光,一個螳螂的螵蛸在風中輕輕搖動,隱約有些身影。走近細看,一隻只剛出生的小螳螂由一根根絲線拉著,像在盪鞦韆。地上、葉子上到處都是剛出生的小螳螂,它們新奇地打量著世界,轉動頭部,擦拭“刀子”,像是在歡呼。一個螵蛸能孵化出數百隻小螳螂,等等,也許我能拍到一些小螳螂孵化出來的全過程。
為了便於拍攝整體畫面,我轉動了螵蛸枝幹,七隻小螳螂擠到一起。它們腹部末端都繫著一根絲線,也許,這樣才能保證它們出生時不會直接摔到地上。
怕影響後面出生的小螳螂,拍了幾張,把枝幹轉回原來的位置。突然,一隻小螳螂從洞裡鑽出來,大大的眼睛,一如初生嬰兒,面板光滑水嫩,它的足、觸角,緊緊貼著身體,抱在一塊,它突然用力抬頭,上揚,然後使出全身的力量向下,像運動員跳水時起跳、俯衝。要不是剛才看到先出生的螳螂有絲線拉著,真擔心它會摔死。瞬間它已停在空中。不知道是它的力量還是風的作用,它一直轉圈。轉著轉著,身體伸直,六足展開。這時,我才發現,它身上有一層胚膜,胚膜脫到腹端,小螳螂掙脫絲線的束縛,它才算是完成新生,真正脫胎換骨成為螳螂一齡若蟲。
螵蛸上,枝幹上的白色的泡沫一樣的東西,原來都是它們脫下的胚膜。
接著,一隻、兩隻,許多的小螳螂也出生了,想像之前數百隻螳螂的出生,彷彿它們是奏響了生命的樂章,又像是馬戲團鋼絲上的舞者,以優美的舞姿宣告它們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