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才不遇的詩人:始有九人翻白眼,百無一用是書生
黃景仁,字漢鏞,一字仲則,號鹿菲子,常州府武進縣(今江蘇省常州市武進縣)人,宋朝詩人黃庭堅後裔。黃景仁四歲而孤,家境清貧,少年時即有詩名,乾隆三十一年(公元1766年),為求生計,四方奔波,一生窮困潦倒。乾隆四十六(公元1781年),被任命為縣丞,乾隆四十八年(公元1783年)三月,為債主所逼,帶病離開北京,跋涉太行山,到達解州時病發,四月二十五日,在河東鹽運使沈業富府邸中去世,時年三十五歲,友人洪亮吉為其服喪。
黃景仁詩負盛名,與王曇並稱“二仲”,與洪亮吉並稱“二俊”,為毗陵七子之一,詩學李白,所作多抒發窮愁不遇、寂寞悽愴之情懷,也有憤世嫉俗的篇章,七言詩極有特色,亦能詞。著有《兩當軒集》、《西蠡印稿》。
因為黃景仁是宋朝詩人黃庭堅的後裔,所以每次他到翁方綱家中時,都要向他家中的黃庭堅畫像敬拜,經常看著畫像,沉思很久,許是為自己的處境感懷。
黃景仁住在京師的時候,不會交際,與眾人合不來,經常覺得自己與三國時期的虞翻有著共同的處境,權貴也不能隨意召喚他。黃景仁每天跟著戲子要飯,甚至有時還在紅氍毹之上,以身說法,打扮得粉墨淋漓,又歌又哭,謔浪笑傲,旁若無人。
黃景仁儀態優美,站在常人之中,如同鶴立雞群,人們都爭著想和黃景仁交往,但他視而不見,因此,人們都認為他是偉才,或說他是狂生,但都不是。
黃景仁剛上私塾學藝之時,年少無知,不知道喜好什麼,偶然聽聞有幾本詩集放在高閣之上,便偷偷取來窺看,雖然黃景仁看得一知半解,但他卻自認為看的很透徹,洋洋自得地說:“這個東西是可以喜愛的。”便開始作詩,人們都取笑他,並因為他的詩多是幽苦之語,又對其十分唾棄,但黃景仁對詩的興趣卻越來越大了。
黃景仁九歲應試時,住在江陰小樓,臨考了,還躺在床上裹著被子,同考的學生都取笑他,他卻說:“方才想到‘江頭一夜雨,樓上五更寒’一句,想要完成全詩,你們不要打擾我。”
黃景仁與洪亮吉相識於縣試,兩人被店家安排入住同一間房,從此,成為一生摯友。洪亮吉詩與經並重,但並不把詩當飯吃;而黃景仁浪漫氣息很重,他對考試科目吊兒郎當,對非聖賢之書卻廢寢忘食,常常半夜三更還躲在被窩裡看,每作一首詩或得一句詩,都要把洪亮吉吵醒,與其奇文共賞。
黃景仁是感性之人,浪漫而又任性;洪亮吉是理性之人,行事相對穩重,講究變通。他倆後來到安徽學道朱筠辦公室,從事秘書工作。兩人白天同桌弄材料,晚上同被窩賞詩文,然而,有時他們觀點並不一致。有天,兩人為某事爭得厲害,黃景仁一氣之下,跑到徽州遊山玩水。洪黃交惡,影響很大。當時,朱筠送了河豚與蒙古酒到其部下武億家,武億抱著朱筠大哭,鬧得朱筠摸不著頭腦,哭完才知道,這武億是為洪黃失交而哭:“無他,遠念古人,近傷洪亮吉、黃景仁不偶耳。”
後來,黃景仁北上京都,混得略有起色,就意氣洋洋,誇海口說:“人謂長安居不易,誤矣”,就叫呆在老家的洪亮吉,把其眷屬遷來皇城根下。洪亮吉力勸黃景仁,但勸不住,只好墊資出僱工費,安排人千里送黃景仁家眷來京。果然,黃景仁在京城活得艱難。兩年後,洪亮吉到京城,看到老友狼狽模樣,再勸其將家屬送回故鄉。後來,洪亮吉到陝西巡撫畢沅處做幕僚,又不遺餘力薦舉黃景仁,讓畢沅贈了五百金給黃詩人。黃景仁收到這筆鉅款,把錢全投入買官,他打的主意是賣了主簿一職,買上地方實職。按照清朝政策,捐官之前得除去現職,他新官還沒得到,舊職又停了薪,連飯都吃不上了。當洪亮吉收到黃景仁窮極潦倒的書信後,借了驛馬,以六百里加急趕去,“借馬疾馳,日走四驛”,只是趕到之時,“而君已不及待矣”,洪亮吉大慟不已,遂素冠白袍,千里扶柩,將老友送歸故地安息。
黃景仁二十多歲時,曾與洪亮吉戲言:“予不幸早死,集經君訂定,必乖餘之旨趣矣。”其意思是說,若我早死,你要將我的詩文結集,但你不懂詩,不要亂改。洪亮吉確實把黃景仁文集收攏了,一字不刪編輯出來,並請畢沅出錢,印行了《兩當軒集》出版。
黃景仁的《雜感》一詩很有名:“仙佛茫茫兩未成,只知獨夜不平鳴。風蓬飄盡悲歌氣,泥絮沾來薄倖名。始有九人翻白眼,百無一用是書生。莫因詩卷愁成讖,春鳥秋蟲自作聲。”詩中的一句“百無一用是書生”,成了數百年來掛在一些不得志文人口中的感嘆之句,也時常被拿來傷害讀書人的閱讀興趣。
著名作家郁達夫對黃景仁一生貧寒的生存狀況,自是很同情,更是對他詩中嗟貧嘆苦,啼飢號寒的內容予以理解,讚揚他在困頓之時,依然保持著本色,對嗟來之食,不作搖尾乞憐之狀:“黃仲則的詩格,在社會繁榮的乾隆一代之中,實在是特殊得很的,我們但須看看他的許多同時代人的集子,就能明白。他們的才能非不大,學非不博,然而和平敦厚,個個總免不了十足的頭巾氣味。要想在乾嘉兩代的詩人之中,求一些語語沉痛,字字辛酸的真正具有詩人氣質的詩,自然非黃仲則莫屬了。”
瞿秋白先生對黃景仁也是情有獨鍾,作詩曰:“詞人作不得,身世重悲酸。吾鄉黃仲則,風雪一家寒。”
(本篇完)